叶息帆再无隐瞒,微微颔首道:“在下确是叶舟。”
祖小余原先还担心叶舟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眼下见到叶舟甚是儒雅,颇感亲切,道:“这坛子是我大师傅托我送来的。”
叶舟道:“你是聂聪的徒弟?他近来如何?”
祖小余听他识得聂聪,更无猜疑。听他问起聂聪近况,不禁泛起一阵酸楚,两颗热泪夺眶而出,道:“大师傅他……被人害死了。”
叶舟闻言默然,望着远处青山,长长叹了一声,道:“这就是江湖啊。”他一心归隐,不愿再理江湖之事,也不问聂聪死于何人之手。他默默走回摊子,捞起一碗馄饨,又切了两根油条,送到祖小余桌上,道:“小兄弟,你历经艰险,将这坛子送到叶某手里,叶某甚是感激,请受叶某一拜。”双膝一屈,登时跪在地上。
祖小余哪敢受此大礼,急忙将他扶起,道:“我大师傅临终前托我的事,我自然要做到,不必如此谢我。”
莫执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他自出生起便与义父住在风波里,两人相依为命,以卖馄饨为生,只知道义父名叫叶息帆,怎么突然变成了叶舟?而且这么多年来,义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曾与他人有往来,怎么会有人托东西来给他?一时间,疑问众多,竟不知从何问起。
叶舟瞧出莫执的心思,摸了摸他的脑袋,道:“莫执,你还小,等你长大后,义父给你讲讲从前的故事。”
莫执一听有故事可听,拍着手蹦起来,揪住叶舟的衣袖,撒娇道:“不嘛不嘛,义父你快讲,我现在就要听。”
叶舟摇摇头,知道往事纷杂,不是聂聪这十一岁的孩童所能明白的。莫执见叶舟不肯透露,嘟着嘴,闷闷不乐。
祖小余完成了聂聪遗愿,这几天来吊在心头的石头总算落了地,只是他一直对这坛子所装的东西甚是好奇,忍不住开口问道:“叶前辈,这坛子所装的究竟是什么?为何我大师傅如此重视。”
叶舟掇了条板凳坐下,抚摸着手中的圣水坛子,缓缓道:“这里面装的,是我圣水教教主圣楠的骨灰。”
祖小余和莫执听到“骨灰”二字,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
叶舟面色凄然,道:“这几年来,聂聪一直负责查访教主的下落,上个月他飞鸽传信给我,说已找到教主遗体,火化成骨灰,再带来给我,没想到,他还来不及将骨灰送来,就遭遇横祸。”
祖小余道:“难怪大师傅每年都要出一趟远门,原来是借机查访你们教主的下落。”
叶舟叹了口气,道:“江湖纷纷扰扰,恩怨情仇,数也数不清,十一年前,我便发誓再也不入江湖,只是教主的下落尚未查明,终究有所牵挂,眼下教主的骨灰已经迎回,我与江湖真的再无瓜葛了。”
他指了指土坡下的小镇,山岚缭绕,炊烟袅袅,几只白鹭在夕阳中扑腾翅膀,道:“你看这个小镇,宁静安逸,叫人心无杂念,我只盼在这里安安静静地度过余生。”
祖小余点了点头,心道:“在这里生活,想必舒服得紧,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茶馆?若没有评书可听,我怕闲出鸟来。”
莫执却老大地不乐意,叫道:“义父,原来你以前也是混江湖的,那还老是说我不可整天迷恋刀光剑影,哼,你快点教我武功,我要去闯荡江湖,行侠仗义!”
叶舟板起脸,道:“莫执,休要胡闹。义父我如今只是一介凡人,你将方才那些话都烂在肚子里,仍将你义父当作卖馄饨的,将叶舟这个名字也忘了。”莫执撇了撇嘴,点了点头。
忽听土坡之下传来一声长啸,三人朝那大草坪望去,只见慕容熙使着枫月掌,左右一挥,当场打得两个人脑浆迸裂。祖小余见他身旁已躺着四五十具尸体,不禁胆寒。莫执却看得特别激动,拍着手叫道:“哇,义父你快看,那紫袍人好厉害,杀了好多人。”
叶舟看也不看,又给了莫执一个爆栗,道:“你这不识好歹的小子,杀人岂是儿戏,你竟然这么开心,快给我回去包馄饨。”
莫执看得入迷,不肯挪步。
祖小余道:“叶前辈,那紫袍人是冲着你来的。”
叶舟微笑道:“他四处叫喊着叶舟的名字,我早已听见了,不过这里只有叶息帆,没有叶舟,他可找错人了。”
祖小余点点头,心里却想:“慕容熙若真的向你出手,你难道站在原地任由他打么?只要一出手,可就算重入江湖了。所谓隐居,全是屁话。”
莫执嘀溜着一双大眼睛,走到叶舟身边,道:“义父,你的武功和那个人比,谁更高些?”
叶舟一边包馄饨,一边摇摇头道:“义父可不会武功。”
莫执嘟嘴道:“义父你骗人。”
叶舟笑道:“以前会,太久没用,早就忘光啦。”
莫执失望地道:“这样子啊……唉,义父太笨了。”
祖小余见莫执天真浪漫,颇为喜爱。他用汤勺舀起一个馄饨,牙齿咬破馄饨皮,竟然当场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