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玻璃门,他边跟着我出来边在口袋里翻香烟,最后掏出来一包皱巴巴的好彩香烟[2],抽出一根,低头点上。
“老兄,”我说,“劳拉跟我说过你的事。”
他看着我,有些无可奈何的样子。
“我想她也说了。”
“她说到你们之前的恋情,抱怨你总是骚扰她。我知道你几天之前来过,当时我不在家。”
“没有这样的事。”他很警觉地说。
他吸烟吸得非常用力,一支烟四五口就燃到头了。他的手白得不太自然,修长、精细的手指就像是蜡做的。
“我还知道你们一起去了纽约。”我接着说,但是他又摇了摇头。
“一定是你搞错了,我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纽约。说实话,我去年夏天以来就一直没去过纽约。我和朋友们闹翻了,所以没人能为我证明此事,但我之前两个月都在欧洲。”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声调不温不火,就像说的是对任何人都显而易见的东西一样,比如“地球是圆的”之类的。
我猛然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而劳拉在说谎。一阵恶心袭来,我摁灭了香烟。
“我最好还是走吧。”他说,看着厨房。
“嗯,也许你该走了。”我说。我不愿拉下脸来继续向他刨根问底,虽然我有这样的想法。
我送他到门口。他在门前停下来,说:“非常抱歉打搅了你。我好像说了些不该说的。我相信这一切都是误会,都会被澄清的。”
我扯谎说自己也这么想。我们互道再见,我关上了门。
我径直回到后院,接连抽了许多支烟,丝毫感觉不到寒冷。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劳拉讲着连篇谎话的脸。不知为什么,我清楚地记得我们成为恋人之后度过的头几天晚上,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我用手指滑过她的头发,那柔软真是不可思议。现在我怒火中烧,琢磨着如何找到劳拉今晚的住处。
“劳拉实际上在韦德家,”接着,我灵光一闪,对自己说,“待在朋友家的事不过是另一个谎言罢了。”
***
不过,她没有带教授家的钥匙。钥匙还在壁橱里,提摩西·桑德斯按门铃之前我就把它们放在口袋里了。不知为何,我确信劳拉就是和韦德在一起,去一趟就能抓个正着。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只是一个巨大的谎言,出于某个我无从发觉的目的。可能是她和教授搞出来的某种可恶的、居心叵测的实验,而我正是其中的受害者。
可能他们自始至终都在暗中嘲笑我,把我当作大脑只有豌豆大小的荷兰猪,观察我。可能图书室那档子事只是另一通谎言,出于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想把我留下来。突然,我对这一切事情的看法都变了。之前没有意识到她告诉我的所有的事都可能是假的,我真是瞎了眼。她甚至没花什么力气去涂饰那些所谓的“真相”。
我回屋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冒雪去了教授家。雪越下越大。
[1]罗基希尔:新泽西州的一个自治市,离普林斯顿大学不远。——编者注
[2]好彩香烟(LuckyStrikes):英美公司旗下的著名香烟品牌。——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