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响起一声嗤笑:“灵虚门袁公子大名鼎鼎,原本不该招惹的,但你跟这姓陆的混在一处,就只得自认晦气了。”
笑声尖细如针,冷若冰屑。
恐怖的事情随之发生了,黑影游过之处,地上的尘土如被毒汁淋过般发出咝咝怪响,飞腾起来。跟着土下的青砖迅速发生深黑色的龟裂,砖屑纷纷剥落。
陆冲忽地扬眸大喝:“青阳子,铁头陀,陆某铁心归隐,实在懒得再去管宗相府的屁事。你们约某来此做个了断,却暗地里使这阴损巫术,好不卑鄙!”
殿外无声无息,没有人回答。
殿门却传来咯吱咯吱的闷响,仿佛被数万只怪蚁啃噬,跟着整扇门慢慢坍塌,化作一堆齑粉。
飞散的尘屑中,现出一个高瘦道士和一个长发头陀的古怪身影。
长发头陀咳嗽两声,慢悠悠地说了句:“宗相府哪是你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青阳子道兄炼制的这影魅术正缺一道彪悍元神,我们瞧你正合适。”
他身材胖大,声音却尖细如女子,听来分外古怪。
“宗相,可是宗楚客大人吗?”袁昇蹙眉道,“既是当朝宰相,便更要遵循王法吧,怎能随意以巫术害人性命,收取元神?”
“宗相府的规矩,便是天大的王法。二位有何怨气,不妨去地狱跟阎罗王诉诉苦,论论王法吧……”
尖锐如针的笑声中,胖大头陀的手指急速舞动。黑影们的游动骤然快捷起来,所过之处,砖石上的龟纹更是裂为了巨大的缝隙。
影子如同蠕动的群蛇,挟着一股地狱般的阴寒气息漫卷过来,离着陆袁两人仅有丈余远近了。
“等等,”陆冲大叫一声,“二位,看在咱们相交数日的面上,我便跟你们回府,你们可不能为难我,如何?”
青阳子和铁头陀大喜,均想,这小子出身名气极盛的剑仙门,没想到却是个软骨头。正待说两句假话唬他就范,猛见一道白光自陆冲手中飞出。
白光如电芒般直贯而来,森森剑气竟扰得地上的黑影随之一淡。
这就是四大道门中剑仙门声威最盛的御剑术。剑仙门以御剑术而名震天下,但其弟子万千,真正能将御剑术炼成的却寥若晨星,而一旦有弟子当真炼出了飞剑,便能迅疾名动江湖。
此时那道剑芒毫不起眼,甚至有些黯淡,却带着一股雷电般的威严与寒冷。
猝不及防地铁头陀长声惨呼,已被那道电光贯胸而过。
“贼子,你不守规矩,胆敢偷袭!”青阳子破口大骂。他适才清楚地看到,陆冲的飞剑才出,剑芒便已穿过铁头陀的胸膛。这御剑术的道法果然犀利绝伦,根本不给你躲闪挡格的机会。
陆冲冷笑道:“陆某眼中从来就没什么规矩。况且你们两个围攻老子,还有脸跟我提什么规矩?”
电芒挟着雷霆之气,迅疾刺向铁头陀身后的青阳子。
“快收剑!”袁昇忽地大喝一声,“小心误伤!”
原来不知何时,青阳子的手中竟多了一个粉衣女子,横挡胸前。那粉衣女子是个高鼻深目的胡姬,阴暗的灯芒下看不清面貌,被青阳子的神力抓在掌中,只是无助地惨呼。
“疾!”陆冲急忙大喝,收剑。
长剑险之又险地在胡姬脖颈前一寸顿住,杀气腾腾地定在空中。
闪耀的灯芒下,此刻才看清那是把黑沉沉的铁剑,剑刃宽大,带着一股气吞山河之气。此刻,挺括的剑身竟凝出了一片白中泛紫的异样光芒。
那胡姬望见长剑逼近,吓得失声惊呼:“喂,那个大胡子,快把你的破剑收起来。还有臭道士,快放开老娘!”声音清脆,说起长安官话,居然也颇为流利。
陆冲哭笑不得。他这一剑本是全力伤敌,此时又全力收法,剑气反震之下,全身巨震,嘴角竟渗出一道血丝,一时无力回话。
“这挡箭牌如何?”青阳子笑吟吟地将胡姬举起,“适才路过波斯的幻戏班子,看这娘子落了单,便顺手拎来的。本想稍后尝尝这异国风味,没想到正好拿来克制你这把紫火烈剑!”
高瘦道士忽地右手五指飞划,本已有些呆滞凝固的黑影又飞速地动了起来。有三四道黑影甚至顺着墙爬上了屋顶,四臂舞动,作势欲下。
黑影们游过的墙壁处,先是裂纹,再是缝隙,然后那些坚固的砖石便纷纷化作碎粉细沙落下。
那些黑影仿佛挟带着某种恐怖阴狠的力量,腐蚀一切,吞噬一切。
“果然是好人做不得呀!”陆冲嘟囔着,眼前黑影已侵蚀到了身前数尺处,忙暗自运功于左臂,只盼以本门另一绝学玄兵术突施杀招。
阴沉沉的大殿内响起一道叹息,袁昇终于在龙目上轻点了一笔。
点睛之笔。
落笔的刹那,天上射出一道闪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