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下人奴仆们而言,主家如何看自己,各自心中向来都有杆自己的秤。
但桑觅不擅于理解这些,她也理解不了什么是善与恶,什么是好人与坏事,一切行事,全凭心意。
洗完澡,碧珠耐着肿胀双手的痒痛,尽量麻利地替桑觅擦身子,穿好衣裳。
桑觅觉得自己像个粽子,被人一层一层地包着。
她潦草地扯了扯衣裳,当即要上床睡大觉。
碧珠收拾了一下,取了帕子追上去给她擦头发。
“二小姐,头发还没擦干呢,还不能上床睡觉,若是不处理好,以后恐怕要得头痛病的。”
桑觅对此不以为然:“我才不会得头痛病。”
碧珠说:“若是被夫人知道,定然会责罚奴婢。”
“这样吗,那我娘是罚你,又不罚我。”
桑觅那副没心没肺的言语中,莫名带着几分理所应当。
似乎是,她生得好看,说什么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
“二、二小姐……”
碧珠为难了一会儿,说道:“奴婢是说,您若是不将头发擦干便躺下,夫人知道了要心疼,她心疼就会难过,大小姐知道了,也会担心你的……”
换了个法子劝说,总算有了点效果。
苦口婆心地说了好一会儿,桑觅才坐下来,让她继续干活。
碧珠擦着头发,嗅闻到了桑觅身上的浅淡幽香。
她壮着胆儿,说道:“二小姐身上真好闻。”
桑觅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肉,一脸的古井无波。
“你说花香么?”
“嗯嗯……”
“还好吧,我不是很喜欢,烤鱼才叫香喷喷。”
“人怎么会有烤鱼香?”
“是啊,人哪里比得上烤鱼香。”
“奴婢说的不是那种香气,是体香。”
桑觅摇头,不是很懂的样子,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点置若罔闻。
人烤起来臭臭的,鱼烤起来才香香的。
碧珠捞着她的一把发丝,耐心地边梳边擦。
“不是槐香精油,就是您自己身上的气味……”
不知不觉间,心中暗暗生了几分想要将事情做得更好的心思。
只有将事情做得更好,才可保往后能长久地留在二小姐身边。
为什么想要留在二小姐身边呢?
尚且只有十几岁的碧珠未必全然懂得,所作所为归根究底也不过是一句全凭本心。
做奴婢的,被卖入主家便是主家的物件了,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她们任打任骂,只要打不死都不算事,能碰上桑家这种朴实有规矩的主人家,已是幸事,至少府上不会发生什么主家的老爷公子凌辱丫鬟的糟心事。
桑夫人对府上的安排很细致,不同的小院子里,伺候的下人各有不同,小公子院子里,大多是些年纪稍长的沉稳家仆与老练的嬷嬷,年轻丫鬟小厮配的少,免得有些沉不住气的人,带坏尚未懂事的小公子。
几位小姐的身边,十几岁的丫鬟奴婢多些,大小姐在家时,能帮助母亲处理诸多琐事,大小姐桑盈性子温柔,但学识过人,知书达理,对待下人赏罚分明,很能服众。
二小姐性子不寻常,但在碧珠眼里,一直是个很好相处的主子,只要能将自己的事情办好,二小姐是很少会生气责怪她们的,府上也就三小姐惯爱对奴婢们,三六九等分个清楚。
桑紫玉高兴时,常会赏赐一些不用的小物件,给能为她办事,且会说好听话哄她高兴的奴婢。
身份低贱的奴婢,但凡有一点儿不顺她心意,都会遭到她的言语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