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中良低着头,道:“他是我的衣食父母,如果没有他一定没有我……童四爷是谁?”
狄杀很少动火,可是这个人却好像在故意让人发火。狄杀不再问他这个问题,另问道:“我现在只奇怪你为什么刚看到我时用生硬的中国话跟我说话。”
陈中良讪讪笑道:“这个……这个……我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嗷嗷待乳的小儿,这些年你们中国人都被日本人杀害,我为安全之见,只好把利索的话说的不利索一点,好让这帮鬼子觉得我是美国人。你知道的,日本人这时还……”
狄杀摆着手,示意陈中良可以闭嘴了。
狄杀淡淡问道:“童四爷现在还好么?”
陈中良道:“他很好……童四爷是谁?”
狄杀道:“希望你别在这里装糊涂。”
陈中良尴尬地低下头,狄杀思考一阵,忽然觉得奇怪,问道:“你是如何进来这个地方的?”
陈中良更加奇怪,道:“这不是客栈么?既然是客栈我为什么不能来呢?”
狄杀愣住,半晌,他才明白。可能是这群日本人还不想让别国的人知道他们在中国有多少像长山客栈这样的凶险地方,所以同意这个美国人进来。免得让人看出什么破绽。狄杀知道这一定是童四爷让这个人这么做的,如果是别的人绝对不敢这么铤而走险,如果日本人不买美国人的帐呢?也只有童四爷有这么大的胆量。
狄杀对不停抓脑袋的陈中良,道:“你可以走了。”
陈中良愣住,半晌,道:“我不能走。”
狄杀问道:“为什么?”
陈中良道:“我一定得看着你把十三郎杀掉。而且你也找不到童四爷,如果没有我做你的向导,你是永远不会见到童四爷的。”
狄杀想了一阵,他不知道陈中良的意思,可是他了解的意思是如果见不到童四爷,那么也不会见到阿月。
狄杀站起身,对陈中良道:“我知道了。你愿意等着就在这里等着吧。我……我想到楼上看看……”
房间,柔软的床,有一个美丽的女人愿意……可是他却没有接受的能力……
一个流血的人不喜欢流泪,可是此刻却不受控制。俗命无可避免,遇到她其实就像遇到了痛苦,靠近她更让这种痛苦扩大。
简单朴素的梳妆台,落满尘土的镜子,里面那张憔悴的脸。苍白的脸庞述说着命运的不幸,鬓间发白的头发深情的凄苦。刺红色的长袍有些发白,不知是时间长了被岁月磨出了沧桑的迹象,还是在监狱水中浸泡所致。他多么渴望曾经在这间屋子的女人亲手给他洗一次衣服,可是这个希望看来只能埋在心中,直到岁月把他埋葬。
曾经好像在这里有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他干涸的嘴唇,可是他没有珍惜,却是痛苦地拒绝。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明白为什么他要拒绝。她蚊蝇的声音:“我……我……你可以要我。”
这是他记忆中最好的话,此时就像看到她在这间屋里。
事过境迁,物是人非。
只是房间里那种幽雅的景致还没有消失,似乎还有淡淡的花香。
低低的哭泣……
狄杀抹掉脸上的泪水,大步离开。他的脚步很轻,似乎怕惊碎什么。他看得很仔细,就像是当初在童山看她的身体一样。每一处都留下深深的凝望,和重重的叹息。
另一个房间,豪华的摆设,也许只有像霍忌这样像是一个花花公子的人才会选这样的房间。长长的沙发上面还有人坐过而未抹平的凹坑。那个仓皇撞破的窗户已经变成铁的,以后不会再有人撞破这样结实的窗户,那怕撞破脑袋。
他总是挂在脸上的笑容,却又在他面前多了一丝苦涩。
“朋友,你还好么?”
狄杀喃喃低语,接着苦笑,看来还是把他当作朋友的。
只是不知为何,却有一点淡淡的愤恨。
一切都历历在目,似乎昨天刚刚发生过这一切。
第六十四章 绝望
土地已经毁灭的面目全非,似乎连坚强的小草都不再能生长。生命力在这里没有强弱之别,只有简单的有与无。到处弥漫着奇怪的烟雾,硝烟,还有不知名的气味。那些残死的人死后仍然像是挣扎,断掉的手臂像小草一样破土而出,挣扎着似乎想扼杀一两个该死的人。
许多人还在挥去着铁锹还在费力地去掩埋已经绝望不再嚎叫的人,他们明白嚎叫并不是解决的方法。这群已经没有人性的人根本不知道别人的生命也很重要,他们只知道死亡罩在他们头上才是绝望,才是恐怖。
所以别人的绝望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出戏剧,别人的恐怖也像是他们嬉笑的小品。
树木伐尽,鸟兽赶绝。只有战壕里不断各上冒的烟雾是这里唯一的景观。
尽管如此,夏天终究是夏天,生命终究是生命,小草还是非常坚强地从已经没有生命力的土地成长。
小草,在人的眼中他是多么的脆弱,可是他却总是在不停地与命运抗争。土地虽然已经不适合他成长,可是他却依然倔强地生长了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