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忐忑不安地在迷魂酒吧四周环视,看她是否已经在那了。这不是第一次约会。
她在那,就在吧台。她向我招手,对我紧张地微笑着。我问她想喝什么。
“我要白酒。这是我们最后一个晚上,对吗?”
“甜的还是酸涩的?”我问。
我无法正视罗丝,但她在看我。我看着吧台侍应倒酒时感觉到她的目光。就我而言,吧台侍应倒酒实在太快了。我拿起酒杯,和罗丝碰了一下杯。“干杯。”
“告诉我你的决定吧。”罗丝说。
“我和卡门想再努力一次。”
“很好。我为你们两个高兴,真的。”
“我承认了一直以来我都不忠。”
“那么,她的反应怎样?”
“不坏。但我必须保证再也不会不忠了。”
“那么——为我们最后的晚上干杯,嗯?”她嘲笑地说,举起手中的酒杯。
“但我们还可以继续见面,不是吗?”我说,一如我宣布坏消息时那样故作镇定,试着使这个过程轻松一点。“现在我们真的得到一切了。你和一个已婚男人有秘密恋情,不能和他上床;我有一个柏拉图式的女友,不能告诉任何人,否则我就得回家解释我们是如何相识的。”我大笑。
罗丝没有笑。罗丝没有被逗乐。她的脸上全是阴云。“我认为这没什么可乐的,丹。”她愤怒地说,“不要这么天真!难道你不知道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吗?你难道没有发现,你无法离开我,我无法拒绝你吗?我们再这样下去只会让你一辈子感到内疚,而我也会一辈子觉得自己是个荡妇。”
她说得很对。再不见面是唯一我可以坚守诺言的方法。我了解我自己,我真的应该高兴。我把手放在她腿上,她推开我的手。
“你应该回家,以免我们又犯错误。”
“我可以时不时给你打电话或发邮件吗?”我尴尬地问她,就像一个中学生,扶着自行车站着。
“最好不要。”她低声说,眼睛盯着地面。
我弯腰,给她最后一次法国式的热吻。然后骑上自己的自行车,我回头看看,发现罗丝还扶着她的自行车站在那。
她在哭。
这是最后的倒计时
Europe;from The Final Countdown(The Final Countdown;1986)
14
一个星期以后,我们知道卡门病危了。
“准确告诉我哪里痛。”谢特玛医生说。
卡门指着肋骨正下方,就是前一天她指给我看的那个地方。在中间偏右一点,从观察者的方向来说是偏左。“那里是不是肝脏的位置?”她问我。不知道。我大概知道心脏和肺的位置,还能指出胃在哪,因为吃得太多的时候我能摸到,但我不知道其他器官都在哪。在学校我学的是艺术专业。
“嗯。”谢特玛说,“到隔壁房间脱下衣服。”
我留在原地。谢特玛翻阅卡门的病历。一种不祥的沉默。然后她站起身说,“我们去看看。”说话时她没有看我。她进去后带上了门,所以我想她说“我们”其实就是指她自己。
一会儿,她出来了,在洗手池洗手,过来坐下,什么也没说,又开始翻阅病历。
卡门也出来了。谢特玛合上病历,拿下眼镜,看着我们。
“你感觉痛的地方其实是你的肝脏。”她开始说,“恐怕你的癌细胞转移了。”
有时你会听到从未听过的词,但你立刻会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那么它在扩散?”
“是的,可以说是扩散。”
我和卡门对视。有好一会儿卡门一动不动,然后她的下唇开始发抖,她用手捂住嘴,眼泪流了出来。我紧握她另一只手,一直看着她。这场景似曾相识,一年前,同样的房间,同样的椅子,我们面前的谢特玛同样沉默着。这时我们知道卡门在网上看到的百分之四十的存活率算是很高的,现在已经变成零了。
“确实在扩散吗?”我问。
“最好现在用超声波检查一下你的肝脏,做完之后回我这来看结果。”
我们像绵羊一样温顺,由他们领着在医院穿梭。我们坐在超声波等待室。卡门什么也没说,她坐着,低着头,看着她卷起来的手绢,然后又把手绢展开,就像烟卷一样。卷起来,展开来。一位护士走出来,她拿着一份病历,看看病历上的名字,再看看卡门,问,“范迪安潘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