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敲了十下,我听到庭院里,办公室窗外院子里仆人伙计们在走动。我看了一眼那一沓沓的账单,又推在一边。然后就给一位在任的与我年龄相仿的地方法官写信,写了又撕掉。因为想不出什么词,所以写的东西一点意思也没有。还有两个小时才到中午,瑞秋才会下楼。朋海尔来的一个叫奈特?伯瑞的农夫进来见我,说了一大堆什么牛跑到特里南特的事。他说这完全是他邻居的错,因为没有看好篱笆。我一边听一边点头称是,却似乎什么也没听清,因为现在瑞秋肯定已换好服装,在院子里和塔姆林说话呢。
我打断了这位倒霉蛋的话,向他道了声日安。看着他受伤的狼狈样子,我让他去管家房找斯考比喝杯啤酒。
“奈特,”我对他说,“今天是我生日,不忙事务,我现在是最幸福的人。”说着拍了一把他的肩,就走了,让他一个人张大嘴巴愣在那里。
接着,我把头伸向窗外,对着院子那面的厨房喊叫,让他们准备好野餐的午餐篮。因为我突然想和她单独相处,在阳光下,在那没有室内、餐厅饭桌上银具的拘束的地方。吩咐之后,我向马厩走去,想叫威灵顿为夫人备好所罗门。
威灵顿不在,马车房的门敞开着,马车也不见了。马房伙计在清理着那些鹅卵石,他对我的询问显得很茫然。
“刚过十点,夫人就叫了马车,”他说,“说不上她去哪儿了,也许进城了吧。”
我回房按铃叫斯考比,可他也提供不出什么情况。只是说十点刚过威灵顿就把马车备在了门口,瑞秋当时在客厅准备出门。她以前从不在上午驾车出去的,我高昂的情绪猛地一落千丈。这一天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我根本没料到会这样。
我闲坐着,等她。中午到了,佣人们用餐的铃在外面响起。野餐篮就在我的旁边,所罗门已备好,而马车却没有回来。最后到了两点钟,我自己牵着所罗门溜达回马厩,并吩咐马房伙计为所罗门卸鞍。然后我沿着树林向新大道走去,清晨的兴奋已变成了冷漠。即使现在她来了,也因太迟而不能去野餐了,四月阳光的温热到四点钟就会消失的。
当我快走到大道尽头的大十字路口时,看到马夫打开大门,马车驶了过来。我站在道中间等着,马车走近了,威灵顿一看到我就勒住缰绳停了下来。过去几个小时万般沉重的失落感在一瞥见她的一瞬间就荡然无存了。她坐在马车上,等我上车后就招呼威灵顿继续赶车。我坐在她对面又硬又窄的位子上。
她裹着黑黑的披风,遮着面纱,我看不到她的脸。
“从十一点起我就一直在找你,”我说,“你究竟去哪里了?”
“去了派林,”她说,“去见你教父了。”
所有完全深埋的忧虑和困扰一下子涌上心头。我十分不安,想知道他们俩都干了些什么,会不会破坏我的计划。
“为什么要这样?”我问道,“有必要这样急急忙忙去找他吗?一切都办妥了呀。”
“我不大明白你所说的一切是指什么。”
马车在路边的车辙里颠了一下,她伸出戴着黑手套的手抓住带子。看她穿着丧服戴着面纱坐在那儿,我觉得她是那么遥远,那个把我紧紧抱着贴在她胸口的瑞秋仿佛在另一个世界一般。
“那份文件,”我说,“我知道那份文件的事,可你已无法改变,我已到了法定的年龄,我教父也无能为力了。已经签了名,盖了印,并且作了证,一切都是你的了。”
“是的,”她说,“现在我明白了。只是上面的措辞有点含糊,因此我希望弄弄清楚。”
依然是那种遥远的声音,那样冷漠,那样的无动于衷。我的耳朵里、脑子里回想着的则是午夜悄悄在我耳旁低语的另外一个声音。
“那你现在清楚了吗?”我问。
“很清楚了。”她答。
“那么在这个问题上再没有可说的了吧?”
“没有了。”
然而我心里仍然有个结,有种莫名的不信任。我给她珠宝时我们俩发自内心的快乐和欢笑现在都已消失了。该死的教父,是不是说什么伤害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