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就是张海桐所在的地方,阳台的窗子开了一条缝,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江风一吹,窗帘便扬起一些无伤大雅的弧度。
睡到很死。
他一直知道张海琪和张海桐堪称怪异的睡觉方式,随时都能醒随时都能睡。这种诡异的睡眠行为在张海桐身上尤其诡异,只要没有感知到危险,他就能睡的跟死了一样。
张海楼小时候干过同样的蠢事,他的顽劣曾经闹出不少笑话。
还记得第一次见识到张海桐的睡眠方式时,他大叫“桐叔死了。”
最后被干娘一巴掌拍背上教做人,说你叔是在睡觉。那个时候起,张海楼就明白他的干娘和桐叔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在身体上,或者说一些特殊的东西上,他们凌驾于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之上。
他不是不想,而是觉得没必要深究。就像虾仔,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很少提起。那只是因为他们都觉得没必要。
张海楼发现自已离开厦门后,想起干娘和虾仔的时间越来越多,想起过去的时间也越来越多。刻意的疯癫无法掩盖这种思念。
这是掩饰不安的本能反应。
张海楼很快抽完一根烟,感觉嘴里发苦,胃里也空空的。于是他摸到楼下,随便找了个地方填饱肚子,然后怒饮三大杯白开水。
街上的风很凉,吹走了白天的炎热。张海楼因为辣子而刺激出来的汗水很快被吹干,只留下一些细小的盐粒。
一辆车停在他吃饭的摊位前,从上面走下来一位年轻的军官。
张副官坐到他对面,喊老板再上一碗面。
张海楼立刻开始笑,说:“张副官也吃地摊?”
“这没什么稀奇的,以前我也吃。”张副官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抽出一双筷子。那碗面上来的时候,直接开吃。
“你似乎吃不惯长沙的辣子。”张副官说。
“你一个一点辣不吃的人,还管我吃不吃?”张海楼说的没错,张副官的碗里一点辣子都没加,清汤寡水的。
“所以我才问你。”张副官仿佛只是和他闲聊。“张先生呢?”
在张副官这里,张海楼是直接叫名字加敬称。张姓则特指张海桐。
“睡觉。我这叔叔有个怪癖,睡觉不爱人打扰,非要睡到舒服为止。你有什么要说的,就告诉我,都一样,没有区别。”
张海楼坐在摊位上感觉看他吃有点尴尬,于是又让店家上了一碗。
张副官笑了笑,说:“佛爷让我来说一声,明天下午火车到站。中间会停十分钟,不能耽误。要做什么,一定提前准备。”
这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传话,张副官也不是不知变通的人。而且佛爷也没让他一定传话给谁,所以恰如张海楼所说,跟谁讲都一样。
他很佩服这两个人的勇气——也有可能是过于自信的鲁莽。
当兵的和混迹江湖的是两种人。当兵再混蛋,多少也会听令行事。但混江湖的没有这种说法,行事相对简单又更为复杂。
张海楼埋头苦干,吃完第二碗面,张副官连带着张海楼那一份一起付了钱。
临行前,他回头说:“江边风景不错,今晚手艺人多,比较好玩。”
“你可以去那边散散步,长沙的夜景不会辜负你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