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武怀安缓扶腰间长刀,薄牛皮缠绕的刀柄,微微突起一层裹覆一层的弧度。
他懒懒的歪斜着身子,半倚桌边,清冷的下颌高高扬起,眼睑半敛,如孤高的上位者,居高临下俯视着脚底下的蝼蚁。
怯懦羞涩,仅对心怡的小娘子,对上武怀安,范小郎君却是不怕的。
同样瞠起一双黑亮的眸子,直挺挺的回视。
末了,他勾起笑,朝武怀安拱拱手,“武都头早。”
“嗯。”
两丛视线,片刻纠葛,激起道道刀光剑影的锋芒。双方谁也不让,势必争个高下来。
苏春娘只顾擀面做食,丝毫没有注意到这边的风起云涌。
“苏娘子先忙,我明日再来。”
“范郎君慢走。”
昨夜吃的蒸仔鸡,还有小半没动,问询过武怀安的意思,连同汤汁倒进锅里,混着面条,煮了小半锅。
苏春妨各盛了一碗,放在桌上慢慢挑着吃。
武怀安食量大,几口扒光一碗,又去锅里盛满。就着汤汤水水,总算塞饱了肚子。
整个过程,他只知埋头猛吃,也没同苏春娘就些什么面红耳赤的话。再深深看她一眼,兀自放下碗走了。
苏春娘顿感莫明,半碗面,将吃几筷就没了胃口。
锅里的面汤,也叫武怀安盛得干干净净,正好省了她倒泔水。
心里不禁漫上一丝心疼,想他大抵又巡了整夜,眼下青黑之色越发明显。
已进六月,日头越发毒辣。
庆合坊间,小吴大咧咧的坐在敞开的门槛处,长腿交叠,磕着薄皮瓜子,同外头过的妇人说闲。
“唉,也怪我命不好,才嫁两年,就死了相公。
没个一儿半女傍身,婆家不喜,娘家兄嫂又容不下,这才背井离乡,来了这处讨生活。
婶子莫瞧我削瘦,身上有把子力气,日后有什么活计,莫忘了帮我介绍。”
那妇人怪怜他,见四下无人,扯着小吴开始说长道短,把周遭各家的情况,都同他道明了。
坊间里,谁家几口人,各是什么性子。屋里头的官司,更是巨细无遗,竹桶倒豆子般一通倾吐。
小吴听得精彩,不忘抓两把瓜子给她。
两人坐在阶前,愣是闲嗑整整一个时辰,说得彼此口干舌燥。
妇人拍拍身上沾到的瓜壳,侧目上下打量了他几回,“这般高的娘子不常见,若要再找个,怕是难些。”
小吴嘴角微抽了抽,“还……还成,我那口子就比我高大壮猛。”
“婶子就住胡同口,你空了来。”
“好,定常去。”
送走妇人,小吴锁了门。
一路上,巾子半掩着面,实怕遇到熟人。
自人少的巷子里钻进,步步跨出豪情万丈的气势,直看得几个不怀好意的混子,纷纷摇头躲避。
脂粉铺,衣饰店,个个逛来,大张齐鼓的动静,引得街上多人品头论足。
“哪家的娘子,没见过?这般威猛,她相公可降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