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门熟路,又耐得住苦头。
犹豫片刻,几乎在苏春娘问出话的同一时刻,他便领会到其中深意。
“不知娘子铺子里可缺打杂的,我有把子力气,能搬能扛能跑腿。只求给我与阿妹一口吃的,有没有工钱无所谓。”
苏春娘不动声色的打量他,“我如何能信你。你也看见了,这铺子里只我一人在。说句难听的,既便是你偷拿了店里的任何东西,往哪处一钻,我也拿你没办法。”
“娘子说如何。”
他有些气恼,又有些无助。像是待沽的商品,被挑剔的同时,还需得报以真诚的渴望。
“你同你阿妹两人,与我签契,为期三年。此后,再看你自己的意愿。”
“我同娘子签即可,阿妹不行。”
如此强硬,倒也在情理之中。
苏春娘不想退让,直接抛出更加诱人的饵料。
“你想清楚,这是我的条件。只要签了契,每月有二钱银子的工钱,包一日三顿的吃食。”
原以为卖身为奴作白工,不想还有工钱拿。小郎君思量半晌,几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既如此,你先归去。明日将你阿妹带来,待我拟好契书,咱再一同上衙门。”
见人要走,苏春娘喊住他,“对了,还不知你唤何名。”
“阿清。”
透湿的衣衫,粘在他单薄的身形上。
苏春娘包了几只晨时蒸的包子,递过去,“回去热了再吃。”
阿清眼眶热意涌现,他忙撇过去,接来道了声谢,转而冲进雨幕中。
这场冰凉的雨水,烧不透他内里的火热。
从未感受过,来自陌生人的温声细语。此时此刻,他又想起记忆中的那道,他唤作‘阿娘’的身影。
夜幕将落,缠绵的雨丝,代替了狂风暴雨,淅淅沥沥,闹得人心烦意乱。
苏春娘点了灶火,将一碗切好的菜心倒入锅中。
热油挨上水汽,顿时发出清脆的炸响,在这方寂静沉闷的空间里,格外醒目。
一人吃饭,随意许多。溲箕里,还有几团擀好的面条。弄小半来吃,一顿对付对付就过去了。
“吃这些可不行,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
背后声音突兀的响起,苏春娘手里的镬铲‘叩’一声磕在锅沿。
墙上颀长的身影越来越近,苏春娘猛地转过头去。
“我锁了门,你是如何进来的。”
武怀安指指外侧的墙面,“要困住我,怕也难。”
“好好的官差不当,做起毛贼了。敲门便是,难不成还会将你关在外头。”
苏春娘努力忽略掉失序的心跳,漫不经心的翻炒着锅里的菜。
“可用了饭。”
“这不带了吃的来,与你一道用,那面稍等等再下。”
鼓囊囊的油纸包,散发着浓郁的香气。武怀安自桌上找来两只大海碗,把里头的肉,一股脑都倒进去。
“半只烧鹅,两斤卤肉。就是不能饮酒,差了些味道。”
后屋还放着周娘子送的果酒,苏春娘想到他婆媳二人的作为,便再不想入口。弃之可惜,索性拿了出来,推去武怀安面前。
“果酒,不大醉人,用些无妨。”
武怀安盯着坛口的封布,轻笑了笑,“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些事,可不好说。”
他说得真诚坦然,苏春娘生生品出不同寻常的呷意来。
莹白的面庞,羞羞赦赦,半片晕色浮现,撩动着多情人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