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陆肖睁开眼睛。
首先涌进鼻腔的,是一股特殊的味道,那是野外风沙特有的呛人气息,还混杂着某种野兽的腥气。
此时的他身处一处沙穴内,离地面将近两米,洞口在斜上方,且已经被他用石块封闭。
他侧耳倾听了片刻,洞外只有风的呼啸声。
周围环境稳定,这次没有出现剧变。
陆肖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太大变化,那么洞外应该是一片荒漠。这片荒漠,他已经走了三个月。
期间,荒漠的颜色从红变白,最近又变成了诡异的灰。荒漠中曾突兀出现一大片废墟,又在几天后神秘消失,荒漠也曾忽然出现巨大裂谷,又在转瞬填平成绿洲。
对这些诡异的地区,陆肖都只是进行了简单的探索与观察,随即便远远绕开,隔绝开可能出现的危险。
如今,他即将走出荒漠,荒漠边缘是一片密林,远处则是红色的高山。
这是一场看不到尽头得到旅程,前进的目的只有一个——活下去。
行走永远是疲倦的,其实最初,在三年前在对这个梦境世界有了大致的了解后,陆肖曾有过定居的念头。
在帝国子民的心中,守家守土、安贫乐业,是世代相传的生存理念,哪怕进入工业文明时代,依然有“人离乡贱”的说法。
而陆肖也本能地认为,哪怕身在诡异的荒野中,只要你在一个地方安顿下来,熟悉了周围环境,一切总能慢慢想办法。
当时的陆肖刚刚度过恐惧与迷茫阶段,开始在现实世界中学习狩猎和生存技能。
但是,残酷的梦境无情地打碎了陆肖的幻想。
第一次,他在荒原边缘的矮山下找到一处不错的天然洞穴,干燥清爽,附近还有“水源”——尽管那些水泛着诡异的黄色,还经常扭曲出一个个怪异的人脸,让人毫无饮用。
于是,他在洞穴中安顿下来,打算苟一段时间观察附近环境和生态。
那次苏醒后,陆肖的心态是乐观的,他感觉自己会成为一名噩梦版鲁滨逊,并制订了一系列建造、发展计划,打算在梦境中大显身手。
这种乐观持续到了当天晚上入睡。
那晚,在梦境世界醒来后,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几个高大漆黑的影子,在红色的夜幕中,缓缓向洞穴靠近。
陆肖吓得跳起,而黑影的移动根本不遵循物理规律,几个闪现便出现在他的面前,向他扑来!
那是一场堪称惨烈的追逐战,陆肖躲过了那几个模糊影子的袭击,却在奔跑过程中跌入那条黄色的河流,被潜藏在水底的某些东西撕掉了身体上的大量皮肉,内脏都险些被扯出。
他惨叫着挣扎上岸,奋力用双手爬行着,离开那条危险的河,并在惊恐与剧痛中度过了一夜。
他在爬行过程中曾回望,发现那些人形的暗影全都排成一排,站在明黄色的河水边,沉默地看向他的方向。
那是陆肖在梦中第一次身受重伤,这些伤痕被一比一带到了现实世界,当他在疼痛中醒来时,发现自己鲜血已经浸染了床单。
但也是那次,他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按理说,身上的肌肉被撕掉许多、鲜血淋漓,他连床都起不来,更别提就医,然而他却发现自己行动如常,甚至疼痛都在一小时内快速消退。而所有受伤的部位,都有一层黄色的粘稠液体隐现。
陆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发生这些变化,
但直觉与那条大河有关。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他不敢第一时间就医,只是购买了大量药品。
然后,他就这么挺过来了。
伤口的愈合速度较快,但那一整七月,他的身体依旧会时刻渗出鲜血。
每天出门前,陆肖不得不用纱布和绷带把自己缠个结实,然后穿上不露出手臂的长袖,在同事怪异的目光中工作、采访。
这就是第一次定居尝试为他带来的惨烈记忆。
第二次,陆肖试图在一小片森林中一棵巨大树木的空洞中搭建小屋。那片森林看起来宁谧、干燥,没有雨林的潮湿,他甚至看到林间有飞鸟划过,一片安详。
当他再一次入梦后,却看到森林里的所有树木全都活了,开始彼此撕咬,而他头顶这棵树正在被其他树木分食。
那又是一次绝境中的逃亡,陆肖尽力藏匿自己,分三个夜晚逃出那陌生的森林,几次受伤,但都不致命。
在这次四面楚歌的经历后,陆肖发现自己似乎拥有了一定程度上隐藏自身的能力,他可以收敛自己的气息,降低自己被梦境中的怪物发现的几率。
第三次,他在转过一处山坳后,竟然看到一片崭新的别墅群,这片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建筑本应让他万分警惕,可他的心中却升腾起来空前的渴望与向往,仿佛有人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住进去,住进去,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