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答应你,以诸神的名义起誓,我答应你。”西里安坚定地说道。
艾登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对坦德拉那个家伙说,少喝点酒,多注意下自己的身体!”他勉强挤出一个凶恶的表情,“还有,让他把他的儿子埃蒙德,从刀锋要塞调回来,如果他不答应,就说这也是我的遗命!”
“他会答应的,我保证。”西里安说。
艾登虚弱地点了点头,然后向内务大臣法斯提说道:“把我给索维兰准备的小东西拿来吧,是时候交给他了。”
法斯提躬身领命,很快将一个不大的长方形木匣交到了艾登手中,然后退到一旁。
木匣打开了,里面是一条银白色的项链,上面挂着一枚圆形的,雕刻着橡树徽记的坠饰。“坠饰里面有一封信,本来想在你成年时送给你,但是恐怕没希望了。”艾登将项链递给索维兰,“这封信你出生那天,我在书房里写的,不是作为将来的国王,而是作为一个普通的父亲。”
索维兰握紧了项链,嘴唇颤抖着说道:“不要现在给我,父亲,等我成年礼那天,你亲手给我好么?”
“傻孩子……”艾登抚摸着索维兰的头发,目光闪烁着,溢满了关爱与不舍,“父亲不能继续陪你了,还记得十年前,祖父对你说过什么么?”
索维兰用力地点了点头。“要坚强,祖父和我说过,要坚强。”
“没错,孩子,你还记得……”艾登低声说道,“今天,我想和你说同样的话,要坚强。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和你的妈妈都会在天堂看着你,守护着你,我的孩子。”
“是……父亲……是……”索维兰哽咽着,攥紧了艾登的手,泪水不停地流了下来,深入心扉的痛楚侵袭着他早已脆弱不堪的心灵。
“以后遇到难解的事情多问问西里安叔叔还有坦德拉叔叔,”艾登叮嘱道,“很可惜,我不能参加你和伊芙琳的婚礼了,那是个好女孩。”他顿了顿,费力地吸了一口气,“答应我,做一个好国王。”
“是,父亲,我答应你……”索维兰哭着答道。
艾登欣慰地笑了,他已经做完了自己能够做的一切。“这里好暗啊……看在主神的份上,”他环视着自己的寝宫,不满地抱怨道,“法斯提,快将窗帘拉开,我可不要挣扎在黑暗中离开这个世界……”
法斯提有些为难地向西里安投去询问的目光,后者轻轻点了点头。很快,随着内务大臣的动作,厚重的窗帘被拉开了,一时间,窗外的阳光好像璀璨的利刃,切开了无边的黑暗,洒下了最为温暖的光明。
数道光柱从外面透进来,横在空中,在洁白的被单上印下点点美丽的光斑。艾登抬起手,接住那些光斑,轻轻揉捏着,仿佛手中的不是虚无的阳光,而是他所钟爱的这个王国,这里芬芳的泥土,这里的空气雨露。
他笑了,心满意足地笑了,缓缓闭上了眼睛,手臂落了下去。
“父亲!……”索维兰的声音在寝宫中响起,却再也得不到往日里熟悉的回答。
有人说生命起于无惧,因为在勇往直前中你能看到生命的伟大。有人说生命终于不舍,因为在流光碎影中你能看到生命的壮丽。神明带走了一切,一个高尚的灵魂离开了,离开了这片他所眷恋的,并为之奉献了一生的土地。
第三十二章 重现
明亮的火把在君王厅墙壁上的铁质灯笼中燃烧着,橙色的火光和透过彩绘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斑斓光线混合在一起,笼罩在厅中众人的身上,在地面上散射出投向不同方向的影子。
如果从上方看下去,高高在上的橡树王座前,那装饰威严的厅堂就好像一个奇妙的舞台。在这里,众人脸上挂满了不同的神情,有的漠不关心,有的异常焦虑,有的左顾右盼,有的低头不语。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这寂静无声的舞台上,上演着一场行将落幕的歌剧。
伴随着一阵低沉的声响,橡树王座侧后方的木门被推开了,金属质地的门环碰撞在墙壁上,吸引了厅中众人的目光。分列在君王厅两侧的御前禁卫们突然绷直了身体,甲胄碰撞后发出的声音整齐划一地回荡在寂静宏伟的厅堂之中。
王储索维兰殿下当先走在前面,身后跟随着御前首相西里安、代行书记官卡多格,还有内务大臣法斯提。他们四人慢慢走到王座前的台阶上,停住了脚步。众人的视线随之一顿,然后立刻躬身行礼,却没有人在这个时候说话。因为,他们已经在这四个人的脸上,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西里安站在索维兰身旁,看着眼前的众人,尤其是看到坦德拉还有自己的两个儿子时,已经难过到极点的内心终于感到一丝久违了的温暖。“诸位大人,在此,我以御前首相的名义,向各位宣布一件令人心碎的事情。”他的眼睛微红着,似乎不想从自己的口中说出下面的话语,但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们的国王陛下,因为重伤不治,刚刚在寝宫中去世了……”
虽然早已预料到事情的结果,但是亲耳听到这个消息的廷臣们还是难以掩饰自己的悲伤,纷纷向着王座方向躬身行礼。
“愿您的灵魂能够安息,陛下……”
“秩序之光会引领您飞到至高天堂,我的陛下……”
“……”
众人祈祷的话语在君王厅中诵念着,似乎在告慰着这位英年早逝的君主。事实上,对于整个王国而言,任何人都无法否认,艾登是一位勤勉的好国王,即便无法和他的父亲相比,但也赢得了万千人民的尊敬和爱戴,毕竟能称得上“伟大”二字的君主在历史上本就不多。
所以,当艾登的死讯被公布出来时,君王厅中许多隶属于不同军团的普通士兵,都流下了悲伤的眼泪。距离上一次玛赫斯先王陛下去世不过是十年的光景,谁都无法想象,这样的情形会如此之快地再次降临到这个蒸蒸日上的国度身上。
索维兰也哭了,这个年轻的小伙子无比希望自己的父亲没有遭遇这样的不幸,甚至能够在将来参加自己的成年礼,还有婚礼。他将手掌按在胸口上,那里挂着艾登送给他的银白色项链。挂坠中的信笺他没有看,不是他不想,而是不希望在这里,更不希望是现在。
他想等到自己二十岁,真正成为奥勒姆的国王,在西里安叔叔,还有天堂中的亲人,他们欣慰的目光中,再去打开这份寄托了一位父亲,对自己所有期望的礼物。这是他所剩的,为数不多的温暖之一。
西里安按了按索维兰的肩膀,默默地叹了口气,对于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小伙子来说,他的生命中不该有如此灰暗的一天。然后,峻河公爵抬头看向了厅堂中的众人,他知道,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国王陛下的遗命在我们四人的见证下签名生效,并加盖火漆,”他看着身旁的书记官说道,“请卡多格大人在橡树王座前宣读国王遗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