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如墓碑上的积雪,层层堆积。
祁厅从公文包底层抽出个铁皮盒;
盒盖上印着褪色的“抗美援朝纪念”,边角锈迹斑斑。
“你八岁那年藏在我书房的,槐树巷的碎玻璃。”
盒内垫着《人民日报》;
1975年4月16日的头版头条《抓革命促生产,掀起社会主义建设新高潮》上,躺着几片锋利的玻璃渣,边缘粘着暗褐色血迹。
唰!——
祁川瞳孔骤缩——
十五年前那个雨夜,他蜷缩在省厅办公室的沙发下,听着父亲对下属怒吼。
“现场证物都保管不好!”
彼时他,偷藏了这些玻璃,天真地以为拼凑残片就能还原真相。
结果却被父亲当众摔碎铁盒:“破坏现场证据,你当警察是过家家?”
·
“当年压案是为保你。”
祁厅的指尖抚过铁盒边缘,金属冷光映着他鬓角的白霜。
“毒贩报复名单上有你名字。他们知道卓小芸是你小姨……”
远处传来零星的鞭炮声,混着不知谁家收音机飘来的《我的中国心》,费翔的歌声刺破雪幕:“长江,长城,黄山,黄河——”
祁川忽然笑出声,“所以您当初不让我当刑警,算不算另一种保护?”
祁厅的喉结滚动,雪花落在他花白的鬓角。
许久——
祁厅才缓缓开口道:“省里要成立巡回专案组,处理汉江省积案。”
他重新戴上手套,金属纽扣擦出冷光。
“永乐县1988年纺织厂女工失踪案、临淮市1990年黄金劫案……”
每报一个案件,祁厅就从内袋抽出一张泛黄的简报。
“这条路比县刑警队苦十倍。”
“川儿,敢吗?”
风卷起小姨墓碑前的纸灰,在空中旋成一道灰龙。
祁川踩灭烟头,火星在积雪上滋出焦黑的洞:“什么时候报到?”
祁厅从中山装胸袋抽出调令;
鲜红的公章在雪色中灼目。
“元宵节后。”
祁厅转身走向台阶,又顿住脚步。
“你母亲的怀表……我放在书房第三个抽屉。”
呢子大衣下摆扫过结冰的冬青丛,露出一截磨破的衬里。
——那是祁川母亲生前缝补的针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