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拉着小宇轩在人群里穿梭,七拐八弯的,绕到了离那管事不远处。
装作被那些亮晶晶的透明琉璃杯盏吸引,一件件看过去。
却又谨守着一个贫穷看客的本分,只看,不摸。
还看着不让小宇轩的小手触碰。
这成功引起了那管事的好感。
黛玉经过易容,虽皮肤黑了些,眉毛浓了些,但本身轮廓摆在那里,还是个英俊少年。
长得好看的人走到哪里都比较受欢迎。
何况,那管事家中,有个儿子,与黛玉差不多大。
出来时间长了,就有些想念。
不自觉就对黛玉多看了几眼,有了几分宽容。
所以当黛玉蹭到他面前,向他打听徐州以北,有什么医术高明的好郎中时,那管事还仔细想了想,从回忆里扒拉起那些他听闻过的医术高明的郎中来。
“徐州保和堂里的老宋大夫不错,再往北,到沧州,沧州有个老纪大夫,跌打骨痛最是拿手,任你再严重的摔伤跌伤,到了他手里,没有治不好的……再远,就到蓟州了,蓟州济世堂里的老杨大夫,听说看湿痹很是有名……”
管事见少年听得认真,加上摊子上没来什么大主顾,索性将自己一路上听来的医术好点的大夫,竹筒倒豆子般,倒了个彻底。
到后来,看这少年一直静静聆听,也不胡乱插嘴,不由对他又爱惜了几分。
见他一身渔民的打扮,肩膀和胳膊肘膝盖都打着补丁,想是日子十分不好过。
不由试探道:“小子,不若你跟了我,替我跑个腿儿,时间长了,学些买卖经济的本事,不比你捞鱼强?”
他撇了撇嘴,嫌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就你这小身板,还捞鱼,碰到大一点的鱼,怕不是会被鱼捞到水里去。”
黛玉尽管易了容,但她的骨架子摆在那里,整个人仍显得瘦削单薄。
对外的借口是,她娘怀她时亏了身子,早产,先天不足。
这几乎是贫苦人家通用的借口,没有之一。
黛玉觉得她扮不像一个贫苦的捕鱼少年,在来宿迁的路上,还特意请教过赵大和孙二怎么捕鱼,一家人都跟在后面看。
几人中,只有权景瑶前世在江南生活过,跟着渔船出过海,知道捕鱼撒网是怎么回事。
她苦笑着摇头拒绝,“家中祖父年迈多病,幼妹还小,需要人照料,实在走不开。”
那管事听她说话还文绉绉的,不由奇道:“你读过书?”
黛玉一愣,暗忖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她已经尽量寡言慎行了,好不好?
嘴上却有些磕绊地答道:“母……娘亲在时,家里还有些地,送我去私塾念了一年书,些许认得几个字。”
她已经意识到,是她的对答出了问题。
刚刚下意识地想说‘母亲’,但这个词大户人家用得多,一般小门小户的,直接称娘或娘亲,哪里有那么多规矩?‘母亲’两个字到了嘴边,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儿,含混了一下,又吞了回去,出口改为了娘亲,希望这管事没有听出来吧!
管事的确没有听出来,还以为‘他’在思考。
听到‘他’确实认识字,更想让‘他’跟着自己了。
等他使出了杀手锏,不愁‘他’不听他的。
他循循善诱:“我是徐州商行的钱管事,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黛玉低下头,不肯回答。
她说不出口。
一直跟在她脚边的小宇轩,仰着小脑袋,脆生生的替‘他’回答:“哥哥叫大头,甄大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