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生的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慢条斯理地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这才掀起眼皮,看向对面攥紧双手的萧明雪。
他的视线一寸寸临摹过萧明雪衣上的花纹,突然笑了起来。
“怎么会,我怎么会骗小师妹你呢?”
萧明雪是前任剑峰峰主的关门弟子,年纪在上一辈的所有亲传弟子中乃是最小。
再加上她姓萧,偶尔打闹调笑时,大家也叫她小师妹。
时云生说这话时,语调轻柔,尾音上扬,盯着含灵峰峰主的眼神诚恳。
宗主之尊乍然放低身段,再配合上他那张被岁月雕琢得越发英俊的容颜,看上去极具欺骗性。
但萧明雪不吃这一套。
她只是冷哼一声:“我不清楚师兄是如何改动了明杳云那个傻鸟的记忆,但昨夜宴席从头至尾,你我都在一处,你什么时候有空去见了明杳云?”
时云生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唇角倏忽溢出一声轻笑:“小师妹,你不用诈我。”
“你好歹也是个半只脚踏入渡劫期的修士,不会连一具分身都不曾拥有吧?”
萧明雪噎了一下,但脸上却没有丝毫被拆穿小心思的尴尬,她无声却倔强地同时云生对视。
良久,萧明雪率先收回视线。
女子垂下眼睑,纤长而浓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忽闪忽闪的小扇子,在眼底投下一小片半圆的阴影。
她推开放在手边的未动一口的茶盏,双手撑着石桌站直,微微附身,以一种压迫性的姿势看向对面的时云生。
“时云生,你不想多说,好,我不逼你。”
她的身体绷紧,像是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仿佛只要时云生露出丁点异常,她就会扑上去,将他撕碎。
“我只要你发心魔誓。”
“发誓你不会做对不起凌云宗的事!”
时云生摩挲着掌心的茶杯,面上的所有情绪在一瞬间收敛,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无喜无悲的状态。
他扫了紧绷的萧明雪一眼,淡声道:“如你所愿。”
“现在我带你泡药浴。”
顾悦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的眼前一片模糊,连带着耳畔都炸响起尖锐的耳鸣。
神识损耗过度的后遗症,她在心底苦笑,这纯纯是来挨打的啊!
季白薇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她听到时,还没反应过来。
“季师伯,您,您说什么?”
顾悦甩甩头,双手撑着地,慢吞吞地要爬起来,但手脚发软,掌心微微一滑,又吧唧一声摔倒地上。
“我说,带你去泡药浴。”
一只手穿过她的腰,拎猫似的将她向上一提溜,顾悦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口鼻处便已经漫上温热的水流。
她挣扎两下,随后彻底失去意识。
季白薇刚将她的弟子服丢到一旁,转头就看自家师侄快被水给淹死,赶紧伸手把人捞起来靠在桶壁上。
怕顾悦再次滑下去被淹死,她略施一法,将前者的头固定好,这才从怀中取出一枚萧明雪临走前交给她的乾坤戒。
她的神识在里面晃荡一圈,信手挑出一些药材。
养魂草,凝神花……
季白薇的掌心升腾起一抹淡青色的火焰,灵药被悉数丢入炼化,眨眼间便提炼出一团粘稠的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