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观主先是感动,随后又叹息着说:“他们有刀有枪的,你们跟他们较什么劲。不过是说我几句话罢了,随他们去。”
铁柱说:“我们这帮西北流民要是没有您收留,还分给我们地种粮食,我们早就饿死了。您是我们的救命恩人,他们骂您,我们要是还一声不吭,那还是人么?!”
杨姒点头,“这位大哥说得对,知恩不图报,跟白眼狼有什么区别!”
陶观主笑说:“你们当我是活神仙,张勋说我是江湖骗子、假道德,呵呵。不是你们或他们说了些什么,我就是什么。我就是我,水云观的一个老道士。”
五云点点头。
这位道长,不简单啊。
嘉年目光赞叹,又有些异样。
他问道:“老哥们在这山野之地讨生活,少不了被流寇骚扰,为何不搬到城里去?”
瘦削汉子说:“你以为我们没去过么?往南不远就是郯州城。我们去求了刺史好几回,都给他跪下了,可他就是不让我们进城。”
杨姒也经历过流亡生活,对他们颇具同情,大骂刺史不干人事,玩忽职守。
铁柱叹气说:“城里怎么可能收留我们。我们是西北逃亡过来的人,那里常年跟草原的拓达部打仗,见着我们都跟见到草原蛮子一样,一个个恨不得躲得远远的。”
一群无根无据的浮萍之人,还是从战乱之地来,郯州刺史不敢放他们进城,是担心引狼入室。
好在附近还有个水云观,有几亩地,让这些人有了个依托。
陶观主说:“你们暂且在这里歇息,等伤好些了再下山。”
铁柱他们感动道:“谢谢观主,真是多谢您了。”
“无妨。”陶观主站起身。
忙了一个晚上,快到辰时天亮了。
临近冬日,昼短夜长,天气渐凉。
陶观主担心他们冻着,告诉他们药房里的火可以不用停,柴房里有不少柴火,可以拿来烧,又让童子多取出几床被子给他们。
没有居高临下的施舍,也没有给予谁恩惠一样的盛气凌人。
陶观主做这些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就像吃饭喝水一样。
这位陶观主,是个有境界的人。
待到伤患们伤势稳定,陶观主离开药房回屋歇息。
像他这样的老人熬了一夜,身子骨有点撑不住了。
杨姒也是昏昏沉沉,在药炉子旁边打瞌睡。
她煎了一晚上的药,一直盯着火候。
嘉年让她跟五云先回去,又打发走童子,独自在一旁看着药炉。
等药煎好后就倒出来,给受伤的流民喝。
然后他也走了。
熬了一晚,还没有睡意,嘉年就在庭中散步。
水云观中庭有一棵槐树,夏天时会开满铃铛一样的淡黄色小花,十分好看。
此时树叶大部分都已脱落,被童子扫走,地面纤尘不染。
嘉年绕树走了三圈,然后看到陶观主站在门前,面带笑意的望着他。
嘉年拱了拱手道:“观主还未歇息?”
陶观主说:“人老了,觉少。”
他走下台阶,与嘉年并肩,说道:“方才在药房里,施主对贫道的一番话,似乎有不同见解。”
嘉年惊讶,抱拳说:“道长的话很好,只是在下觉得,有些地方还未说尽。”
陶观主打了个稽首道:“愿闻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