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城东的旧宅隐在知春里尽头,马车碾过青石板时,发出“咯吱咯吱”的沉闷声响。
陆氏推开斑驳的铜锁时,提着灯笼的手微微一颤,暖黄的光晕掠过牌匾上模糊的"陆"字刻痕,溅起一片灰尘。
“这牌匾。。。。。。竟还留着。”
陆氏指尖抚过廊柱上褪色的雕花,声音轻得像叹息。
姜冉搀着她跨过门槛,旧宅内陈设简朴,却处处透着雅致。
案几上搁着一只鎏金香炉,炉身缠枝莲纹已蒙了灰,却仍能辨出模仿的是前人青铜樽的式样。
各处布置之雅致,姜冉心中一动,隐约觉得此处与母亲口中"商贾出身"的陆家并不相称。
夜半,陆氏执了药膏为姜冉处理额角的伤。
烛火摇曳间,姜冉望着母亲鬓角新生的白发,终是忍不住开口:“阿娘,外祖家。。。。。。究竟是何模样?女儿似乎从未见过外祖他们与我们往来……”
药匙"当啷"一声磕在瓷碗边沿。
陆氏垂眸半晌,忽地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一道狰狞旧疤:“这是你外祖父用家法打的。
那年我跪在陆府门前三日,他执九节鞭要我发誓与姜家断绝关系,我不肯。。。。。。”
二十年前的雨夜,陆明珠攥着染血的婚书蜷在祠堂角落。
门外传来父亲暴怒的呵斥:“我陆氏百年清誉,岂容你嫁个寒门莽夫!今日你若踏出此门,便永世不得归家!”
可她终究逃了。
带着姜国儒赠的梅花簪,跟着那个许诺要为她种满院红梅的郎君,头也不回地奔向所谓良缘。
直到三年后姜国儒被困孤城,她才知陆家世代并非寻常商贾——曾祖父陆明德乃前朝司天监,掌观星卜卦之术,因窥破天机遭贬,自此隐姓埋名。
“那日我以自身性命威胁,求动陆家救他性命,你外祖却说。。。。。。”
将衣襟穿好,陆氏擦净双手,重新蘸了药膏轻轻涂抹女儿伤处,声音平静得可怕,“说他看人极准,以后姜国儒必会负我,这么做不值得,要我回到陆家,我不肯,后来……”
姜冉忽然接口,“后来外祖说,陆家从此没有您这个女儿,并与您断绝了关系往来?”
陆氏垂眸不语,指尖深深掐进掌心。
姜冉抿了抿唇,眉眼紧紧皱起,她终于明白阿娘为何总是望着姜府的梅花发呆。
那梅花哪里是什么定情信物,分明是悬在阿娘心头数十年的枷锁。
望着母亲略显疲惫的面容,姜冉轻声问道:“阿娘,外祖父他们现在在哪里?”
陆氏放下手中的药膏,目光有些飘忽,她轻叹一声,缓缓说道:“陆家定居陈仓,是当地有名的商贾世家。你外祖父陆道合是个极有主见的人,他当年为我定下了一门亲事。
对方与陆家世代交好,家境也算殷实,跟陆家门当户对,他家公子温润如玉,才情横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