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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第1页）

第十一章

手机在凌晨三点四十七分震动时，我已经从洱海回来了，睡不着，正在调颜料。

我想给雪球画幅画。

钴蓝混着钛白在调色盘里打转，像极了那年陆沉舟白衬衫上沾的猫毛。

「沈小姐，雪球快死了，您和陆先生。。。。。。最好都来一趟。」

护士的声音裹着电流声，我盯着画布上未完成的极光，突然想起雪球刚绝育时蜷缩在我怀里的模样。

它那时总爱用湿漉漉的鼻子蹭我手腕，仿佛在说「妈妈别怕。」

宠物医院的消毒水味很刺鼻。

隔着玻璃，我看见陆沉舟的腕表磕在金属台面，机械地重复：「我的血行不行！抽我的血，多少钱都行。」

他西装后摆沾着猫毛，领口蹭了片暗红，像是干涸的血迹。

周予墨上个月发的朋友圈突然跳进脑海，她穿着桃粉真丝睡裙，抱着雪球坐在他办公桌上。

「陆总连猫粮牌子都记不住，倒记得给金丝雀买咖啡？」

我推开抢救室的门，输液管里的液体正缓慢滴落，像倒数的沙漏。

陆沉舟猛地转身，眼底血丝缠成绞刑绳：「医生说有10%的几率——」

「雪球三岁那年误食百合，你忙着给周秘书过生日。」

我抚摸着氧气舱冰凉的玻璃，里面蜷缩的毛团像团发霉的棉花，「去年它尿闭，你在巴厘岛签并购案。」

「还有上次。。。。。。」

他攥住我手腕的力道几乎捏碎骨头：「这次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我笑着掰开他手指，无名指上的婚戒硌进掌心，「是你新买的自动喂食器忘填粮？还是周秘书的香水熏坏了它的肾？」

「还是你说它绝食7天，就只肯喝我喂的羊奶？」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雪球的爪子抽搐着在空中抓挠。

我仿佛看见七年前暴雨夜，它也是这样扒着纸箱边缘，被我们捧回家时指甲缝里还嵌着泥。

陆沉舟发狠地按着呼叫铃，他抓着医生领口嘶吼：「用最好的药！我付双倍！」

「让它走。」

我拔掉了输液管。

雪球在我怀里轻得像团蒲公英，呼吸扫过锁骨时，我听见二十岁的陆沉舟在出租屋说：「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

他掐着我肩膀把我抵在墙上，消毒柜的冷光劈开他狰狞的脸：「沈听澜你他妈有没有心！」

「这话该问你自己。」

我摸着雪球逐渐僵硬的尾巴尖，「它最后这半年，你喂过几次粮？铲过几次屎？你连它爪垫开裂都不知道吧？」

陆沉舟突然泄了力，昂贵的西装顺着墙面滑落。

他颤抖着去摸雪球耷拉的耳朵，却被我一巴掌拍开。

「别碰它。」

我把脸埋进雪球失去光泽的绒毛里，「你配不上它的选择和等待。」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时，监护仪拉出漫长的悲鸣。

我贴着它冰凉的小耳朵哼起摇篮曲，就像七年前那个雨夜，我们蜷在漏风的出租屋，用体温烘干彼此潮湿的人生。

陆沉舟跪在地上撕扯头发。

我抱着雪球走向火化间，听见他在身后哽咽：「至少。。。。。。。让我送它最后一程。」

「不必了。」

我踩碎地上凝结的冰晶，「毕竟在陆总的日程表里，连死亡都要排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