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先生说:“你诊出来的病,旁的大夫也诊出来了。闻名不如见面,原来也是个徒有虚名之人。”翁泉海问:“先生,您哪里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你看不出来吗?”“中医诊病,讲究望闻问切,我问,您应该如实回答。”
温先生笑了笑:“好,就按你所说的病症开药吧。”翁泉海提笔开了药方,递给温先生,他接过来看了看问:“怎么都是些便宜的草药呢?”翁泉海说:“药不分贵贱,能治病就是良药。”
温先生摇头说:“一分钱一分货,草鞋上不了金銮殿,贵重药材必然有贵重的道理。”翁泉海一笑,又开了方子。温先生望着药方问:“黄马褂一件,石狮子一对,这是中药别名吗?”
翁泉海认真地说:“此为真物,并非他药之别称。您不是要用贵重药材吗?黄马褂为皇家之物,千金难买,可谓贵也;石狮子一对,重逾万斤,可谓重也。”温先生被揶揄了一番,竟然没有动怒,而是起身走了。
当晚,翁泉海坐在桌前看书,葆秀端着一盆水走进来说:“天冷,泡泡脚暖和暖和。”翁泉海头也不抬地说:“往后你不用做这些事,我冷暖自知。”
葆秀说:“你知是你知,我知是我知,咱俩不冲突。”翁泉海说:“我再看会儿书,你不用等我,早些睡吧。”
葆秀站着不走,问道:“我听说今天诊所不太平?你跟我讲讲,那人到底怎么回事?”翁泉海说:“有人是身病,有人是心病,身病能致心病,心病也能致身病,所以不管是身病还是心病,都是病,得治。可我能医身病,不能医心病,只能尽力而为。葆秀,跟你商量个事。我最近睡眠不好,咱俩在一个屋,你一动,我就醒,睡不踏实,我想去西屋睡。”
葆秀说:“那我不动了。”翁泉海说:“睡觉怎么可能不动。”“还是我去西屋。”“不,西屋我收拾好了。”葆秀冷笑:“那好,省得我收拾。”说着走了出去。
翌日,温先生的秘书又来了,一脸焦虑地说:“我家老爷突发急症起不来,请您出诊。”翁泉海摇摇头说:“据我所知,他没有得起不来的病。”
秘书威胁道:“翁大夫,我家老爷给您的面子已经够大了。我想您还是跟我走吧,要不这后面的事可大着呢,说不定就是人命关天啊!”
翁泉海是拖家带口的人,他看出来了,温先生不是等闲之人,得罪不起,只好前往。
来到温家洋楼客厅内,戴着墨镜的温先生让秘书出去关上门,然后对翁泉海说:“翁大夫,不瞒你说,我脖子后面长了一个肉包。西医要割掉,而我不想动刀,所以找了很多中医。他们大都是贪名图利之辈,没病说病,想在我这捞一笔。这样的大夫贻害世人啊,所以都被我给收拾了。有人说你医术精湛,我找到了你。”
翁泉海问:“那人是谁?”温先生说:“堂医馆的赵闵堂。翁大夫,经过几番考验,你还算个耿直人,所以我请你给想想办法。”翁泉海问:“现在我可以看了吗?”温先生低下头让翁泉海检查。
翁泉海仔细检查了温先生脖后的肉包说:“此病不重,可治。”温先生长出一口气:“你有这话我就放心了,至于怎么治,全由你做主,不过我不想动刀。”
翁泉海说:“这个肉包需要活血化瘀,软坚散结,把破血丹、箭肿消、透骨草这三味药碾成粉末,热水调匀包敷在上,持续半月即可消散。”温先生不大相信地问:“如此简单?”翁泉海说:“不敢妄言。先生,我有一句话,不知道该讲不该讲?”温先生点头说:“但讲无妨。”
翁泉海说:“您求医心切,我很理解,但是您用这样的方式考验人,着实不妥。因为您隐瞒病情在先。您的颈部长了肉包,而那个肉包还没有引起身体内部的变化,就像您身上不小心划破了,如果没引起其他病症,大夫是无法通过望闻问切做出诊断的。就这一点而言,我觉得您不应该为难他们。”
半个月之后,温先生的秘书再次请翁泉海来复诊。翁泉海仔细检查后说:“肉包已经消散,无须再敷药了。”温先生笑问:“翁大夫,他们给你诊金了吗?”翁泉海说:“给了,一分不少。”
温先生走到桌前,拉开抽屉,抽屉里有十多根金条。温先生说:“随便拿吧。”翁泉海不为所动,笑问:“先生,我可以走了吗?”温先生敬佩之心油然而生,他摘掉墨镜,紧握翁泉海的手摇了摇。
翁泉海前脚一出门,温先生就命人放了赵闵堂。
赵闵堂回到家里,老婆和徒弟们都是喜出望外。老婆望着赵闵堂问:“怎么还胖了?”赵闵堂一笑:“整天除了吃就是睡,跟养猪一样,能不长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