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夜里洗漱罢,正穿着里衣,倚在床头,手上拿着一本《梦溪笔谈》闲翻两页,打发时间,莺儿坐在一侧椅子上,借着烛火正在缝缝补补。
忽见薛姨妈掀开门帘进来,莺儿忙起身招呼道:
“太太来了。”
薛姨妈只随意笑笑,似有些心不在焉,径自入内寻宝钗说话。宝钗也早把书合上,正要起床,忙被薛姨妈止住,笑道:
“咱们娘俩说会儿话就是,起来做什么,仔细着了凉。”
宝钗眼见母亲似有些神思不属,便对莺儿使了个眼色,打发她出去,对姨妈笑道:
“母亲要与我说什么?可是哥哥有什么事?哥哥今日又没回来?”
薛姨妈无奈的一摆手:
“不去说他,随他去哪撒野,只要别惹出事来,由得他去。
我的儿,今儿你过去,可打听出什么来?衡哥儿那里,可还要紧?我听你姑妈说,似是衡哥儿煽动京营大军,惹恼了陛下?”
宝钗愣了愣,好笑道:
“我不过是过去寻姐妹们说几句话,何曾说要打听什么?”
薛姨妈啧声道:
“你也别糊我,好歹我也是你妈,你的心思,我多少也知道些。
如今咱们家送选已是没了指望,你的年岁也渐渐到了,有些事自然也该上心,这本是常理,也没什么,我也不是什么老顽固。
只是,我的儿啊,那衡哥儿虽是个好的,正正经经的人尖子,可倘若果真惹恼了陛下,他就是再有能耐,咱们也不能往他跟前凑啊!”
宝钗苦笑道:
“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我何曾想这些有的没的。
今儿兰哥儿已过去瞧了,只说没什么大碍,我想着,姨妈虽也精明,只是归根结底,姨妈也跟咱们一样,只在内宅里打转,外头的事,难免以讹传讹的,听听便罢,倒也不必太往心里去,岂不是自己吓自己。
母亲也说了,林大哥是正经的人尖子,既是如此,他做事自然有分寸,哪里还用得着旁人操心?
况且,林大哥对林丫头的心思,现如今难道还有谁是不知道的?咱们家本来也凑不上去。母亲未免太多虑了。”
薛姨妈暗暗松了口气,附和道:
“衡哥儿没事便好,你姨妈从你姨父那里得了话,也替他操心着,担心这孩子年轻不经事,惹出祸来。
我的儿,你一向是个聪明伶俐的,如今送选不成,好歹你自己的大事,可有什么主意?”
宝钗也无所谓王夫人什么用心,只是见薛姨妈又提起这事来,微微一怔,有了些预感,手不经意的从薛姨妈掌中抽出来,落在被单上,低声道: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有宝钗做主的道理?母亲若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