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早知宁国府上有个大园子,只是以往从未来过,如今成了自家的,可不得逛个痛快。
尤氏也正忐忑,有意与晴雯等“宠妾”打好关系,便亲自领着晴雯香菱两人到处去看,一路殷勤陪同招待,倒比晴雯香菱更像个丫鬟。
几人一路行去,一会儿看看湖石,一会儿瞧瞧梅花,又走过石桥,乘过小舟,直至精疲力尽,方才过足了兴致。
晴雯一向爱四处走动,偏偏又累的最快,这会儿正由香菱搀着,慢慢往亭子里挪。
尤氏本待自己上去搀着,晴雯倒也不敢拿这个大,虽知尤氏如今落魄,到底是做过太太的,也不敢真叫她来伺候自己这个丫鬟。
等几人在亭子里歇了,尤氏又叫银蝶儿炒豆儿,去将自己收藏的好茶沏了两杯来,招待两人用了,
尤氏如今尚且要在晴雯香菱跟前伏低做小,况且这两个丫鬟,晴雯虽不敢使唤尤氏,叫银蝶儿炒豆儿服侍一回,她倒心安理得的很。
道旁一根枯草,被东风卷过,正落在尤氏的素白裙裾上,尤氏以手绢半掩着唇,指节绞得有些泛白。香菱正蹲在一旁的池边撩水,身后一袭青蓝色描金披风,裹在她姣好的身躯上,时不时被风掀起一角。
“晴雯快来看,这锦鲤,不正如前些天爷赏你的那根玛瑙簪子一般颜色?好生漂亮。”
香菱扭过头来笑,眼波明媚动人,比池水更加清亮。
晴雯白了一眼,自香菱跟林思衡有了那一回,如今瞧着,一天天倒更显得漂亮了,林思衡又一向宠爱她,不知赏了多少好东西,虽不曾见她炫耀,如今衣物穿戴,比寻常人家的小姐也不差什么。
如今再跟晴雯站在一块儿,已是再难分出个高下了,哪里还能瞧见半点昔日初入林宅时,枯瘦不安的样子。
晴雯胡乱应了一声,脚下却并不肯动,只觉乏的厉害,哪里还敢到池子边去。香菱见晴雯不来,也不以为意,高高兴兴的又走回来。
正忙着用帕子擦去手上的池水,便听尤氏叹道:
“伯爷如今正是春风得意,我今儿瞧着,果真是神仙般的人物,以往虽见过几回,只恨我肉眼凡胎,竟不能识得伯爷不凡。也不曾说过几回话。
如今这座公。。。伯府,伯爷得之,也是天经地义之事。我一介罪妇,本该逐出流落市井,幸赖伯爷心善,留我在府上,虽未必长久,也是大恩。
只是不知伯爷是何性情,也不知该如何去报,恐犯了伯爷忌讳,求二位姑娘,好歹与我说说。”
一边试探着,一边又从袖子里取出些二十两银票递过去。
听得尤氏说林思衡的好话,晴雯便觉得开心,瞧了尤氏一眼,并不接她的银子,只从炒豆儿托着的盘子里,取了些甜豆糕来吃,她虽性子直,却一向有些机灵。
况且眼见昔日东府里高高在上的太太,如今在自己这个丫鬟跟前低眉顺目的,虽有些得意,也觉得不忍,笑道:
“我与香菱在爷跟前服侍着,要银子又有何用?太太快收回去。
太太只管放心,爷一向大方,又最是心善的,既留了太太在府上,一时半会儿,若无什么事,也不会赶太太出去。太太只管安心住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