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午的那场血腥杀戮,下午时分,湘城的雨越下越急,天气又变得寒冷起来,就连赵府前院沿廊栽下的两排梅花,此时也显得有些萎靡不振。
府里出了大事,家丁一扫而空,丫环们无暇顾及,只撂下梅花独自傲霜而立。
夏香撑着油纸伞,快步跑过穿堂。她在经过祈年小山般的身体时,弯腰行了一礼,然后继续踏着青石方砖铺就的甬道,神色匆忙地直奔正屋。红底白边的斗篷在她身后展成了一道扇形。
走到廊下,尚未留头的冬香,殷勤地捧上一只温度适中的黄铜暖手炉,脆生生喊道:
“姐姐!”
“嗯。”夏香擦擦眼角泪痕,摸了摸冬香的小脑袋,强打起笑容,把暖手炉递了回去:
“妹妹用,姐姐不冷。”
正屋门外,墨绿色的锦绣暖帘被撩起,丫环晴儿闻声迎了出来。
“夏香姐,您可回来了!夫人醒了,刚才还在问那边的情况呢!于宗主也过来了,她做了些糕点,正在陪夫人说话。”
夏香低声问:
“听说春香姐姐的脚扭伤了?”
“嗯,不过大夫已经看过了,好多了。”晴儿用葱白手指比了个放心的手势,随后两人掀帘子进屋,快步绕过一处绣着“花好月圆”的插屏,来到了侧厅。
与室外相比,九娘歇息的侧厅显得格外暖和。
屋内椅子上盖着一水儿的淡绿云锦撒花,脚下铺着锦绣花开的柔软地毡,地面当中又重新摆上了炭盆,里头正燃着上好的银丝炭。
九娘穿着一身茶金色云锦盘领褙子,脸色苍白地靠坐在罗汉床上,背后斜着一块弹墨大枕。
一位穿着素服的盲眼女子坐在床沿,微笑着与九娘说话,区别于其他丫鬟,她神色平静,与往昔并无不同。已从书院赶回来的秋香正端着一个小托盘,上面放着几块糕点与花茶。
“夫人!”夏香唤了声,对着前方行礼。
九娘一听夏香的声音,顿时激动地坐直了身子。
“铨儿呢?铨儿怎样了?听说他疯了一样冲进城主府,人没事吧?”
夏香闻言眼眶一红,直接抹了一把眼泪。
看到这一幕,九娘顿时更急了,眉头蹙成一团:
“哎呀你倒是说话呀!可是神策军为难他了?”
“主子主子他!呜呜呜!”夏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述。结果她这么一嘤嘤啜泣,把九娘吓了个半死。
见九娘开始胡思乱想,于小菁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柔声哄道:
“夫人莫急,神策军不敢动吴少爷的。别说神策军,就算是陛下来了,也不敢轻易动他。不然您以为陛下会这么好心,把所有新来子弟都免了罪?
这句话啊,可是专门给我们吴少爷和罗少爷准备的。”
听于小菁这么直截了当地评论陛下,九娘又吓了一跳。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于小菁一眼,问道:
“真的?”
于小菁轻笑道:
“当然是真的。若说有什么意外,也只怕吴少爷过不了自己这关,沾染了心魔,做出什么傻事。”
说完,她看向夏香,催促道:
“夏香妹妹,你要再不好好说,夫人可要被你吓出病来。”
夏香闻言狠狠吸了一口气,腮边挂泪道:
“不是奴婢不想说,实在是说来话长。
夫人,奴婢跑得慢,等赶到城主府的时候,那些神策军死活不肯放奴婢进去,只是告诉奴婢,主子独自一人在里面。奴婢有些担心,踮着脚往里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