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鸣歇的日子里,二太太午睡起来,看着日光从蟹爪菊的东头偏移到西边儿去,便蹲下来挪动一下花盆,顺手把花盆里面的不到厘米长的小草儿拔了。
这长日光阴地,不干这些她干什么呢,家里院子里总是寂静了些,那样地寂静。
她跟宋姨两个人,在家里的时候总是沉静着,她们都是旧社会的女性,总也不懂得开怀大笑,不懂得热烈奔放,只是跟厨房的大力家的一样,安静地存在着。
外面传来承恩说话声儿,抬眼便看宋旸谷抬步进门,从过道儿入院子,影壁前几丛竹子前投影一片渐近的影子。
二太太觉得自己现在不能看见他,问都懒得问了,这才去了多么一会儿,怕不是又要挑茬人家姑娘了。
今儿胖了,明儿瘦了,后儿茶烫了,大后儿茶冷了,就连捧茶的杯子都能不入他的眼。
她真的,看见宋旸谷胃疼。
自己快步入明间,坐在南边炕桌前,上面一碟子福建柚子,晶莹剔透地剥开在那里,皮儿在窗台上摆着像是一朵儿花,宋姨递给她吃,扭头看窗外一眼,“这是相看回来了?”
二太太压低了声音,早前的时候,是看见儿子就高兴,自己生的儿子,怎么看都好,怎么看都亲不够,她眼里全是这个儿子啊。
可是如今就娘儿俩凑在一起,整日里见,整日里看着他挑茬,说实在的,当妈的都受不了,她受不了这个儿子的个性,“他要不是我亲生的,我就劝他不要再相看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以前觉得老大想法独特,没想到最独特的是老三。”
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你既然哪个看不中,你看十几个都不行,那证明就不是人家姑娘的问题,是你自己脑子的问题,你就暂时停下来,找找感觉多好,你这样来回相看没意思。
可是他不听啊!
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你看不中,但是你每次都要看,你也不拒绝别人,你到底在想什么?
她搞不懂这个儿子,所以现在看宋旸谷,真的堵得慌,如今相亲回来,她更堵得慌了,老宋家的奇葩都汇聚在这个儿子身上了。
偏偏看他还要往里面走,必定是来请安的,你看,你这样情况就不要请安了。
不,他讲规矩,每次必定要来请安,说一说自己没看中的原因,有时候二太太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得罪过这个儿子,在婚事上面。
故意膈应自己的是不是?
可是也没有棒打鸳鸯过啊。
宋姨拉着她的手,“还小呢,不开窍,瞧着也可怜。”
每次兴致缺缺地去,看完人又兴致缺缺地回来,她觉得就是没开窍。
人家不是不努力,人家也努力找了,每次媒人提起来都去看了,没有一个推脱的。
果真帘子掀开,宋旸谷近来垂手立在中间问好,二太太捏着一块儿柚子,闭着眼送在嘴里。
等着他开始胡说八道。
嘴里面酸水一下就出来了,这柚子太酸了,牙一下就倒了,皮儿也苦,苦到人心坎里面去。
她觉得多造孽,儿子这么大了,她还要坐在这里听他胡说八道。
别人家都抱孙子了,传宗接代都完成了,她看宋旸谷一眼,真的带着泪花儿的,很想让他快走吧,说完赶紧走,不然她得请他吃柚子了。
却看见他不慌不忙地,竟然破天荒的自己找地方坐下来了,坐在面南的一只春凳上,一只手搭在桌子上。
宋旸谷看她一眼,隐约鼓励,他等着二太太开口问呢,平时都问的,问看的怎么样,女孩子怎么样。
他今儿,有一些话要讲。
却看见二太太古怪地看他一眼,他觉得兴许是自己离得远了,打量了一下自己竟然挪着凳子到炕桌前来。
二太太脚都得往后缩缩,不然再往前一点儿,就碰到儿子的膝盖了,听着他开口,“母亲——”
二太太更古怪了,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看着桌子上的柚子,“吃柚子——”
你靠这么近,坐在我跟前,怕不是想尝尝的?
宋旸谷看那柚子一眼,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二太太一个劲的吃柚子,心想不如自己先开始吧,“今儿——”
二太太实在是心里难过,又酸又苦,心想这好儿子,真是好儿子,祖宗礼法教育出来的好儿子,非得开口是不是?
她把最后一点吃完,接话儿,“今儿怎么样?”
瞧瞧,她还是问了,跟往常一样,只是心如死灰,听完就算了,她看着宋旸谷微笑,有时候真想喷自己儿子一脸□□骨朵儿。
外面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