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误了一点时间,到的时候拜祭已经开始了,屋子里面扶桑跟扶美跪着,她在添置豆油长明灯,这个要日日夜夜不间断,棺材前面的香烛为引路香,也是不能断的。
外面扶然跪着谢客,主事儿的站在过道里面,一见到宋旸谷来,便高唱,“婿客到——”
扶然木讷地叩首谢客,有管事儿的在旁边接应宋旸谷,把拜祭的物品都拿出来,宋旸谷接过来香烛,现如今都提倡简葬了,最好是火化了撒在江水里面。
因此大家都是鞠躬,少有老式的礼仪了。
但是舒充和一辈子没有剪头发,他是个老式的祁人,葬礼家里全部按照繁重的礼仪规章去办的,都是老法子了。
但是宋旸谷举着香烛跪下来的时候,扶桑从门缝里面看见他的身影,从他进来就一直看着,看着他四叩首,然后供奉香烛。
主事儿的看他撑场子,面儿上过的下去,体面的很,中期十足唱报,“宋家鲁南道婿客祭,鸡鱼一台!”
宋旸谷起身,结果酒杯祭奠在地上,抬眼看见扶桑,四目相对。
有接客的领着他喝茶坐席去,他走几步,侧目回首,扶桑眯眯着眼笑着对他挥挥手,意思是喊他去那边坐。
他才转过脸来继续跟着人家走,坐在席位上面去,出洞子入福地前,酒席就要开,这个时辰都是算好的,什么时候出洞子,什么时候下葬,什么时候孝子摔盆。
先前宋旸谷身份不定,如今是婿客,女婿在老丈人家里,从来都是贵重的,就连祭拜都比别人要体面许多。
周边人先议论,总归是生面孔,这边舒家两个女儿,先前在城里是不大清楚的,但是乡亲们都朴素而直接,有笑着倒茶的问,“你是扶桑的未婚夫?”
宋旸谷双手接茶,“是,先前说好儿的。”
他坦然自若,一点不觉得亏心。
有时候他的胆子很大,很敢想很敢做,也不大能分的清扶桑的话里真假,俗称没眼力劲。
但是就这么一个没眼力劲儿,今天就突然很有眼力劲儿这么一回儿。
屋子里面姑奶奶捂着心口,你说现在还悲伤吗?
那肯定还是悲伤的,但是不能一直悲伤啊,她如今也没有力气哭了,跟太太还在那里撕白布呢,出殡这一天,男儿男孙要戴白帽子,上面要包蓝色的布,非常正的蓝色。
扶桑跪的腿疼,坐在床边儿,被褥已经全部拿走了,床上只有席子铺着,坐上去冰凉的,她也不愿意动,这样也比跪着舒服。
她在穿孝衣,如今得穿全身白,鞋面都得包白布,白色的头巾前面盖到膝盖,后面长过臀部,满屋子的人换上一片缟素。
姑奶奶闲话儿,把背篓给她抬起来,里面放着摊煎饼的鏊子,“小二子,要我说,等着事儿过去了,就嫁了吧,这人我看不错,人性儿真好。”
“甭管平时会不会花言巧语,会不会哄你高兴的,我看了,这是两码事儿,关键时候能靠得住的,大面儿上的事情能做得到的,这才算是真本事。”
“那些今天送个点心,明天送个电影票儿的,都是细枝末节儿,我们平常觉得那是对你好,那是体贴,可是到了这种难熬的时候,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太多了,一天接着一天的,在这些苦日子里面,能撑着你的,能拉扯你一把别给扔下的,这就是个大丈夫,是个好男人。”
这才是真的对你好啊。
你看这祭台做的,人家多用心,不至于让自己弟弟就这样没有一台祭品就去了,是个场面人儿,场面人做事儿有一个大好处,关键时刻他不掉链子,他靠得住。
但是你要他多会说多会做,心思多仔细,这事儿他没有。
扶桑压的腰低低的,她得去墓地,舒充和就在这边儿养老的,舒家的祖坟挤的满满当当没地方了,他在这庄子里山上看好了地方,请了堪舆的来看,定好穴了。
都是福地,她把香葱跟青菜放在篓子里面,这些都是带根儿的,意味着人去了那边之后,照旧过日子,女儿给他开垦好菜地,栽上葱种上菜,还把鏊子送过去摊煎饼,以后在那边也好好地生活了。
鏊子沉的很,扶桑没干这么重的体力活儿,太太嘱咐她,“中途不落地,不换人。”
扶桑点点头,孝巾有点挡眼睛,太太给她拉上去一点儿,“快些去,快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