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痕,是世间一种独特的痕迹。
它由涔涔流血的伤口愈合而来,结过狰狞骇人的疤,最后痂壳脱落,被新的皮肉覆盖,钻心刻骨的疼却埋在时光里,在无声里改变一个人,塑造一个人。
萧宴池是从无数伤痕里长大的。
因而性格敏感冷漠,且偏执厌世。
冷漠到他十几岁的年纪,第一次拿刀就能一个不漏的杀光整个萧府,厌世到红屏系统以疯魔为代价让他灭了整个人间,他也能答应的毫无负担。
关我什么事,死光了又怎么样。
萧宴池那时淡漠的想。
他对自己从泥淖而生的品性有着极为清晰的认知,并且毫无所谓,卑劣也好,脏污也罢,反正他是个迟早要溺死在泥淖里的疯子,在意那么多对他来说毫无必要。
苦痛在他身上留下的伤口根本不会结痂,他就像一个浑身渗血的人,怀着阴暗的心思步步来到清河,然后出乎意料的,有人治愈了他全部的伤口。
那人明耀如朝阳,与他截然不同,却成了他的师兄。
给了他力所能及以内所有的好,无论他人如何言语,如何反对。
萧宴池没见过这样好的人,也是第一次去尝试爱人。
过去给他留下的伤痕不会消失,他依旧厌世偏执,对这人世毫无感情。
但他开始因为林祈云而改变,开始爱屋及乌,掩藏自己,成了一个乖巧懂事,心怀苍生的好师弟。
若他平凡的长大,或许真的会是这副模样。
一心一意的喜欢一个人,偶尔争风吃醋,偶尔仗剑天涯,在玄漱雪山,桃花白玉前与心上人相伴一生。
萧宴池在无数个瞬间恍惚觉得自己是个正常人了。
尤其是那掌门游历的三年,某次与世家谈判时,他在世家家主沉默的间隙里抬眼,就能看见林祈云坐在屋檐上仰头晒太阳,视线相接后,师兄在暖洋洋的光里朝他做口型道“别担心”
;而顾青榆清清冷冷的抱剑靠在梁柱上;应龙时刻等着发生矛盾开打;裴铮坐在一旁,温润如玉完全不妨碍他对世家咄咄相逼;褚白的笔写满纸面,看世家的眼神里全是嫌弃。
最后走出世家,众人在酒楼落脚。
他那时跟林祈云关系已然十分暧昧,将师兄桎梏在窗边侧头想亲时,林祈云忽而偏开头,食指抵在唇上,跟他轻声说:“嘘,先别,听听街上孩子在唱什么。”
萧宴池埋在林祈云肩头,从窗栏处望下去。
暖阳落在人间的每一处,街市喧闹,欢声笑语里孩子们嬉戏打闹,唱起歌谣,说玄漱掌门是人间仙人,惩奸除恶。
是造福八方的神仙。
那是他第一次脱离林祈云,对人世间有了自己的感知。
但错觉也只能是错觉,命运对他向来没有仁慈。
萧宴池为留下林祈云毁了自己剑道的时,白玉宫的一片黑暗里,他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腕咧开嘴角——
原来他还是个偏执的疯子。
他想只要能把师兄留住,他可以不择一切手段,但同时也惶恐着,这份真实而骇人的本性,林祈云是否会厌恶?
他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前世的林祈云没给他明确的回答,重生以后也没有。
但他记得师兄厌恶真心掺假,而他从一开始就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