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他先藏好了宝马,而后悄然来到了一户书香门第的家中。
这是他熟悉的地方,十五岁那年,他为了躲避义父的追打而躲到了这里,而现在他更是为了躲避全武林的追缉而躲到了这里。
所以今晚,他再一次成为了不速之客,而且也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轻足一掠飞上了绣楼……
灯火阑珊,婉约的倩影印在墙上,还是那么令人熟悉的情景。
柔和的灯火边,祈少君凝目望着那楚楚动人的丽影,心中百感交集……他曾经说过永远不会再踏足这里,可是现在,他来了……但他不得不来,为了躲避追缉,更为了眼前之人而来,此刻见到她安然无恙,他放心了么?是的……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却没有太多的喜悦,因为他违背了自己的意愿、因为他愧疚,尤其是看到雨晴又略有些清瘦和憔悴的面容,他又怎能高兴地起来?
“少君?是你来了?”雨晴轻柔的语声脱出两片樱唇。
祈少君更是苦笑,对方明明是双目失明之人,却总能知道是他来了,自己的轻功已是当世顶尖,躲得过无数绝顶高手,却瞒不过一个弱质纤纤、全然不会武功的盲眼女子,这却又是为何?
所以,他也不禁失声问道:“为什么?”
雨晴曼声道:“你不知道么?瞎子的耳朵是最灵的。”
祈少君道:“我明白,可是……你不可能听到。”
雨晴缓缓额首,轻声道:“我记得你说过,武林之中有很多轻功好的人,能够落地无声、踏雪无痕,寻常人根本无法察觉。”
祈少君心中感叹,这些的确是以前他告诉对方的江湖逸事,未想到对方一直牢牢记着,不知他是否知道,雨晴一个大家闺秀,哪里会对这些感兴趣?她唯一感兴趣的,只是因为说这些事情的是她喜欢的人罢了。
雨晴轻轻一笑道:“但我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心去感受……不知为什么,我能感觉到是你来了。”
祈少君陡然想起西门笑雨也说过类似的话,尽管二人的语气截然不同,但给祈少君的亲切感却是相似的,他尴尬一笑之余不禁问道:“请教雨晴姐姐,你是怎么感觉得到是我来了?”
雨晴嫣然道:“因为你和当年一样,不是用正常的方式上来的。”
祈少君更苦笑无语,尽管都是情非得已、尽管雨晴不会介意,但这前后两次侵门踏户皆非君子所为……因此他沉吟了半晌,才尴尬地在圆桌旁坐下。
雨晴又道:“这一次追你的人好像很多。”
祈少君凄然一笑,叹声道:“是啊,多得让你无法想象,而且他们个个都比我义父凶狠得多,因为那五十万两黄金让他们都失了魂……所以,这次你不会再想来说服我,叫我走出门去坦然面对了吧?”
雨情嫣然道:“当然不会,而且我会保护你,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你的。”
祈少君苦笑道:“按理说,这话应该是我对你说才对。”
雨晴曼声道:“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可惜我看不到。”
祈少君微笑道:“江湖之路也不是用眼睛去看的,我相信你能感觉得到。”
雨晴淡淡一笑道:“谢谢……”又轻叹道:“所以我从你的语声中,能感觉到你坚强之中的那份憔悴……江湖之路遥遥无尽头,你这段时间一定不好过吧?”
祈少君凄然笑道:“什么都瞒不过你。”
雨晴幽叹道:“是啊……她那么狠心和你决裂,还害得你如此伤心,难为你还能这么坚强地挺过来……”
原本颓然坐着的祈少君猛然一怔!因为雨晴所说的“她”,除了慕冰之外他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失声道:“你……你刚才说……?!”
但还未及问,只听雨晴已低声道:“她前段时间来过这里……”
有一晚,夜雨淅沥。
绣楼上,雨晴刚沐浴完毕,凝萃扶她上床安寝,刚一转身便浑身一跳!
“呀……!”小丫鬟惊呼一声!
眼前的圆桌边正端坐着一个身着黑金色衣衫、身形窈窕的冷妆女子,艳丽绝伦、风姿绰约,但神情高冷,再配以一袭黑亮的衣衫,感觉既像是绝尘于凡间的仙子,更像是来自幽冥的阎后,所以像凝萃这等弱质小丫鬟,见到这等气场的绝世女子,焉能不惊惧,一时之间只觉脚底生出凉气、牙齿打格……
而雨晴虽也感到了阵阵寒意扑面而来,却十分淡然地温声道:“凝萃,不用害怕……她是我的朋友。”
凝萃满心疑窦,试问小姐何时交了这么另类的朋友?
只听雨晴又道:“我和朋友单独聊聊,你先下去吧。”
虽然害怕,但凝萃又岂能就这么下楼,但雨晴一再坚持,并勒令她不准去禀报老爷和夫人,凝萃唯有从命、老实回房就寝,然则一直躲在楼梯口……
待凝萃下楼后,雨晴轻轻一笑道:“今夜有佳人惠然光降,若有礼数不周之处,还乞见谅。”
那“朋友”冷然不语,依旧静坐桌畔,雨晴缓步上前两步,婉然道:“请恕小女子身有残疾,无法目睹姐姐的绝世风采,”
“你……知道我是谁?”那“朋友”的语声亦略带着高冷之气。
雨晴轻轻额首道:“因为他曾经跟我提起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