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房子!”蓝珊与宏成异口同声,相视而笑。
第九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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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红房子”用完餐,就驱车去浦建路上的锦江之星。虽然距上次分手的时间不是太长,但两人已经积蓄了太多的思念,进了405室,刚碰上门就纠缠在了一起。宏成双手把蓝珊的腰勒得紧紧的,一边俯下头去吻她的嘴,她的身体不堪后仰的角度,腿一弯,趺坐在地,也把他拖曳到地上。他爬起来去扶她,她的嘴里呼呼地呼着热气,双腿软得像是煮熟了的面条,怎么也扶不起来,便直接把她抱上了床……
一波激情过后,蓝珊头枕着宏成的臂弯,忽然问:“宏,你说我们真的是在相爱吗?”
“你在想什么?傻瓜,这还用问吗?”
“我就要问,”蓝珊任性地说。
“当然是。”
“我不想听你顺水推舟的‘当然是’, 就想听你明确回答是还是不是。”蓝珊调皮又执拗难缠的样子。
“是。我们是相爱的。”宏成郑重地说。
“这就对了,我也是这样认为的。”蓝珊把身体侧过来,脸对着宏成的脸,说:“我们是相爱的,我们全身心地在爱。所以在那些分开的日子里,我们会默默地互相思念、祝福。在相逢的时刻,我们会以拥抱、亲吻、插入来表达我们深深的爱,会以倾心交流各自心底里的感受和思想来升华我们共同的爱。我们在爱中享受着各自的喜悦和快乐,也享受着对方的喜悦和快乐,并从中感知到更大的喜悦和快乐。”
“珊,和你相爱真是一件奇妙的事。”
“我们来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多少东西是自己所能选择的。譬如,父母不是我们自己能选择的,家庭不是我们自己能选择的,时代也不是我们自己能选择的,甚至婚姻也不完全是我们能选择的。但是,只有爱,才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听蓝珊娓娓地诉说着,宏成的思绪仿佛又回到了三月的婺源,想起了在思溪村敬序堂那一晚的倾心交谈。那一晚,她剖析他与蔚韦的情爱和婚姻是那样的清晰理性,在与他亲热时又是那样的缠绵感性。她的观点,他认同;她的感性,他喜欢。今晚,这种感觉又浮上了他的心头。这是一个多么奇特的女人呵!他从内心赞美。
“但是,宏,我本想从我们的爱中得到快乐,但我收获的快乐是这样的短暂,而得到的痛苦却是绵绵不尽。我不知道,这种痛苦是来自于我们之间爱的本身,还是来自于我们爱的环境。”
“哦……”宏成闻言已触摸到了蓝珊的意思,但一下子还想不清晰。
“你说,爱不是神圣崇高的吗?但为什么我们却要爱得如此偷偷摸摸?为什么要躲在宾馆里像贼一样地*?为什么两个相爱的人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对不起,这是因为我……”宏成的内疚感受又一次泛上心头。
“你又是因为什么?”蓝珊尖锐地打断了他。
“也许社会道德……”宏成嗫嚅道,在蓝珊的逼问下,他忽然觉得自己没有了底气。
“你不要提什么社会道德!我觉得,成年男女的相恋相爱不是社会行为,而是个体行为。如果讲道德,相爱的人两情相悦与不爱的人同床异梦,到底哪一个更道德,哪一个更符合人性?社会道德的设计到底是为了人性的舒展还是为了压抑人性?如果道德是用来限制爱的,如果这种道德支持同床异梦而不容许两情相悦,那道德的意义又何在?”
宏成默默地听着,陷入伤感之中。
“对不起。当我和你在一起时,我是快乐的。”蓝珊转过身来,摩挲着宏成脸上的胡须茬子。他并没有因她的安慰而从自己的心境中摆脱出来。她又往下说:“可当我们分开时,我又是那样的痛苦。相逢时的激情,填充了我空虚的沟壑,驱散了一切痛苦的阴霾。但是当激情过去,就像现在,我感受到的却是现实的残酷无情和随之而来的更深的痛苦和空虚。”
蓝珊的话句句如子弹,击中了宏成的心脏。伤感总在*之后,在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蓝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在说:“在我独处的时候,在我痛苦的时候,在我想你的时候,我常常问苍天,问上帝,问这个世界,这是为什么?既然不让我们相爱,那为什么要让我们相识?既然让我们相识相爱,又为什么让我们分开?情人间滚烫的泪珠为什么感动不了冰冷的上帝?现实为什么不相信爱缘于心灵而固守于那纸上的规则?我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啊,是一个个只有一次生存机会的生命个体啊!在生活和爱情的万花筒里,我们为什么就不能有自己独特的幻想、希求和个性化的爱情选择?”
“蓝珊!”宏成激动叫了一声,想阻止她说下去,眼泪已在眼眶里打转。
蓝珊移开宏成遮掩在她嘴上的手,反过来安慰他:“你也不要为我难过。我这样说说,也只是发泄发泄而已。在你面前说这些,我会好受一点。你放心,我知道没有没有尽善尽美的世界,现实对每个人所能享受的快乐都有它的约束,也都要或近或远或大或小地付出代价。爱情是依附于文化的。在一个以以购买欲和交换为基础的文化里,在一个把物质成功看得高于一切的文化中,在要求人规格化、模式化的文化中,许许多多的人说着同样的话,做着同样的事,读着同样的报刊杂志,追逐着同样的享受,有着同样的思维模式,感情模式也统一匍匐于利益交换原则。在强大的现实中,我们每一个个体都是渺小的,只有适应现实的规则,才能换取在现实生存的资格。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人的一生中真正的爱情也只有一次。我实在是于心不甘啊。”
……
夜已很深。
这一次,却是蓝珊主动劝宏成回家的:“现在是零时零一分,是第二天的凌晨了,你该回家了。”
“那天我欠了你,今晚我要信守我在白天对你许下的诺言,我陪你。”
蓝珊忧郁地看着宏成,说:“你陪我,还能陪到什么时候?但你能这样想就已宽慰了我的心了。这样其实已太难为你。你还是回去吧。你能陪我到这个时候,我已经满足了。”
宏成还在犹豫,蓝珊又说:“宏,你说奇怪不奇怪。那天我在这里,也是在这个房间,也是在这张床上,我一切的心思就是盼你来陪我,当你不能前来我又是那样地恨你。可是,今晚你陪着我,我却担心起你来,怕你回家迟了,怕你为难。我真怕我对你的爱,真的成了你的一种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