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后,我上了离家近的镇一中,胡果考上了封闭管理的市一中。
高一下学期的一天,胡果从10层高的教学楼一跃而下,如同凋零的落叶,枯萎在那年的秋天。
我随父母去学校索要说法,那时才知道,乖巧懂事的妹妹自从入学后就遭受了无穷无尽的校园霸凌。
因为脖子的那块大大的烫疤,她成了人人嘲笑的“怪物”,最终在抑郁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校园霸凌”这看似轻飘飘的四个字,落下来却割断了一个人想活的心。
我的心里如同被捅了一刀,血源源不断的流,伤口化脓,日日疼痛。
学校给不出什么交代,因为霸凌的那一方还小,追责到最后,也不过是教育一顿,什么也改变不了。
父母不肯接受这个事实,他们相互指责埋怨对方不上心,家里争吵不断,却活像没了人气的坟墓。
我改了母姓,固执地把名字改为单个“念”字,我变得越来越安静、内向,想把妹妹的那一份也要活下去。
一切好像回到正轨,生活又渐渐恢复平静,我跟着离婚的母亲离开了那片伤心地。
谁都不知道,离开前,我一个人去了趟市一中,将一个人的名字死死刻在流脓的心口。
余雅。
9
余雅坐在我对面,瑟瑟发抖。
“做了亏心事,假惺惺地说句‘对不起’,掉两滴眼泪,是不是就可以重新做人,当所有事情都没发生过呢?”
“我对付你的手段不觉得很熟悉吗?当初你怎么对我妹妹的呢?我帮你想想好不好?”
余雅这才看回我,早没了对峙时的底气,她强撑着道:“我,我不知道你讲什么?!”
她慌乱起身,想立马离开,我捏住她的右手狠狠一扯,她狼狈地摔回了座位。
她顿时尖锐大喊:“你干什么?!”
我恨不得捏碎她的腕骨,“我允许你走了吗?!一个情妇的种,果然是一脉相承的恶毒卑贱。”
余雅被踩到死穴,开始疯狂挣扎,那是她最深的自卑。
她确实是情妇的女儿,母亲是个见不得人的小三,流连在各大富豪之间,而她连自己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她第一次见到胡果就是父母送她上学的情景,胡果天真单纯,性格乖巧,是被满满爱意浇灌出来的娇憨。
尽管她脖子上有一块难看的伤疤,声音粗哑如砂砾磨过,余雅在那一刻还是掩饰不住的羡慕和嫉妒。
这场无缘无故的恶很快被放大,余雅很擅长拉帮结派,不动声色就孤立她、排挤她,她不用自己亲自动手,就有一大批爱慕者为她鞍前马后。
撕课本作业、嘲讽、恐吓信、将她故意反锁在教室……越来越多,仿佛无穷无尽。
我想到这里,恨意蔓延,一把拉住余雅的头发。
“你们叫她‘丑八怪’、‘怪物’,那你知不知道,她脖子上的烫伤是为了救我落下的,连皮带肉,当时嗓子都快烫坏了还安慰我说‘不疼’啊。”
我大颗大颗地流泪,我的妹妹啊,那么乖巧,却永远停留在了16岁。
我还没攒够钱带她去做植皮手术,还没来得及和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逛街,就像风一样吹过,留给世人的,都是污浊不堪的形象。
“所有人都跟我说她‘不自重自爱’,她受了欺辱,连委屈都不敢说,可她在日记喊了一页又一页的‘救命’!”
我用尽全力打出一巴掌,余雅捂着红肿的脸,涕泗横流,只会一遍遍摇头。
胡果就算向老师投诉也没用,所有人当面道歉的有多诚恳就多诚恳,回头就会变本加厉,如同恶性循环,几次下来,她放弃了求助。
批评无关痛痒,可伤痕却越来越多。
胡果的默不吭声滋润了余雅的恶。
她只是与那个男生聊学习,可那一幕犹如长满了针,刺得余雅满心不悦。
余雅以男生的名义把胡果约到了操场,让人拍了照片,那些照片彻底毁了胡果。
胡果从前生活在父母营造的象牙塔,从来没想到世上可以有人恶毒得明目张胆,她从那一天起,正式踏进了地狱。
我昂起头,让眼泪回涌,让恨意倾泻:“这个手段熟悉吗?你自己都没印象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