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傲遗颔首,“那家人有问题。”
顾松知赞同,“那个妇人太过冷静了。若是寻常女子,清晨醒来发现自己与一具无头尸体睡了一夜,还能如此冷静的向官府陈述事情经过么?而且她似乎有意将罪名推到丈夫身上。”
“仅凭这一点不能妄加判断。”
顾松知点头,又道:“其实那小孩也挺诡异的,听说是他最先发现的尸体,他竟还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缠着清洄陪他玩。等等,清洄……清洄还把自己的玉佩给他,没事么?”
“只是块普通玉佩。”关于玉佩有些不好的回忆,殷傲遗实不想多谈,反而突然问道:“现下官府已经结案了罢。”
顾松知愣了愣,反应过来殷傲遗的意思,一勾唇,“可以一探究竟。”
官府既已结案,便不会再派人盯梢,而没人看着时,人们总喜欢做一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
此时去一趟,再好不过。
虽尤清洄收到罗度回信,称花母谷并无异常,与平日里无二,但未免有纰漏,尤清洄一行还是加紧脚步往花母谷赶去。
那两人就像甩不掉的两条尾巴,尤清洄每动一步,他们就能‘咻’的紧贴过来,忒烦人。
尤清洄索性听之任之,就当多了两个免费的小厮。
路过青州时,尤清洄想起殷傲遗曾犹犹豫豫小小翼翼的说过,干娘和两个儿子便葬在那座他们一直居住的村子里,“我觉得他们应该会比较喜欢留在那里。”他那样说道。
尤清洄面无表情,人都死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只是…他们走后,他还没好好祭拜过他们。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这一道疤刻得太深,他甚至不敢触碰分毫,只怕一触及,便是万劫不复……
而那村子,便在青州。
尤清洄眼中浓烈的情绪和面上化不开的悲伤触目惊心,仿佛下一刻,泪就会决堤。
殷傲遗自然明白这是为何,霎时心疼的无以复加,也不敢轻易有肢体接触,怕更惹清洄厌恶。只能紧紧盯着他,哑声道:“停留一会儿不会耽搁行程。”
尤清洄猛然看向他,有那么一瞬间,他眼中迸出的恨意几乎灼伤殷傲遗的眼。
然而,这一段他们以为不会耽搁多久的行程却耽搁了许久,还收获了许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村子里与他离开时无异,只是那曾经称之为“家”的地方,已面目全非的横亘在废墟中,不堪入目。
而那片焦黑的残骸边,竖起了两座小小的土坡,坡上插着两块墓碑,衬着旁边的景致,荒芜又悲凉。
尤清洄忽觉脚步凝滞,再不能挪动半步。
在这世上,每天都有很多人死去,每天也有很多人获得新生。
活着的人祭奠死去的人,活着的人迎接新生的人。
最艰难的,莫过于活着的人。
该要报复么?冤冤相报何时了不是空口说说而已。
真相,以及不原谅,便是最好的惩罚。
活着,日日在后悔中活着,就是最好的报复。
天空忽然下起雪,片片落了三人满身,他们的表情庄严肃穆,他们的眼神恍若死寂,他们,在漫天飘雪中凝成最凄怆的挽歌。
很快,他们便悲伤不下去了。雪越下越大,甚至开始刮起了风,席卷起雪花,糊了满脸,大地和天空之间成了雪的海洋。
顾松知和殷傲遗侧过身替尤清洄挡住扑面的寒雪,风将他们的衣带发丝缠绕在一起,好像彼此间从没有隔阂。
不过好像,也只能是好像。
由于风太大,顾松知说话不得不提高音量,“看来今日是走不了了。”
殷傲遗也接着道:“清洄,你先回马车。”
尤清洄眯着眼,又看了眼那两座墓,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中迈开沉重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