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心思通透,自然听出了晴雯话中的暗语,可她面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容。
只是笑面如花,娥眉冷,忍将心修。
晴雯这一番率真言语,倒是让黛玉双颊染上一抹娇羞的红晕,她嗔怪道:“准是你胡乱编排,如何能将我说出来,若是叫旁人听了去,那可真是不好了。”说着,她轻轻低下头,眼眸低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藏着一丝的羞涩与嗔怪。
宝玉听闻,也微微低下头,脸上泛起一抹不自在的红晕,手足都不知该如何安放,往日的活泼劲儿此刻也收敛了几分。
等这场小小的闹剧过去,三人接下来的聊天便平淡了许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家常。直到黛玉的母亲贾敏遣人来唤,他们才各自散去。
宝钗在莺儿的陪伴下,悠悠然回到梨香院。一走进里间,便瞧见母亲薛姨妈正同蕴儿坐在榻上,热烈地讨论着生意上的事。
这已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自从上次母亲做主,找到贾琏,搭上了商社的船,薛家的生意便渐渐有了起色,比过去好了许多。薛姨妈的脸上也多了几分欣慰,往日的愁眉也舒展了不少,见此情景,宝钗也打心底里高兴。
宝钗轻声唤了一声“蕴儿姐姐”,礼貌地同蕴儿打过招呼后,便乖巧地坐到薛姨妈身旁,亲昵地挽着母亲的手,静静听着二人交谈。
今日薛姨妈找蕴儿来,主要是想商量增加通过商社南北运输的船运份额一事。可蕴儿却只是无奈地摇头,直言薛姨妈找错了人,她并不管这个。
薛姨妈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显然不太相信,可蕴儿也没有多做辩解。在外人眼中,蕴儿手握大权,每日经她手上过的金银不计其数,王熙凤、邢夫人与她商议事情时也都客客气气的。
可只有她自己清楚,自己不过是个管账的,最多再管管府里的杂事,即便如此,背后还有慎儿、傅亨盯着呢。但凡涉及具体事务,都是由具体的人去操办,只要贾琏有吩咐,每年花费中一半以上的名目她都全然不知情,不过是看着账面上的钱进钱出罢了。
蕴儿心里明白,她家爷贾琏手上还有其他主事之人,办的也都是机密要事。如今薛姨妈找她商量船运之事,显然超出了她的能力范围,若要做决断,得写信给贾琏才行。但如今局势微妙,一封信都显得无比珍贵,她自然不会随意修书。
一番商量下来,毫无头绪,蕴儿便找借口要离开。薛姨妈连忙起身相送,又吩咐宝钗送一送。宝钗乖巧地应下,说是送一送,其实也就是把人送出梨香院。一路上,为了不让气氛冷清,宝钗费尽心思找话题闲聊。
临近院门时,蕴儿忽然停下脚步,侧身看向宝钗,神色认真地问道:“宝姑娘,今日有句话,我作为丫鬟,不知当讲不当讲,姑娘可介意?”
宝钗心中一奇,脸上却依旧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但请蕴儿姐姐开口,妹妹洗耳恭听。”
“姑娘活得很累吧?”一语比宝剑还要锋利,直直刺中宝钗的内心。
宝钗顿时一怔,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有些僵硬,她生硬地问道:“姐姐此话怎讲?”
“也不是别的,只是姑娘虽与林姑娘相近,可差别却大得很。府里人都说林姑娘伶牙俐齿,有些小性子,可说到姑娘,大家对你的印象都极好,都说您体贴下人。
可这世上哪有这般事事周全的人呢?您是薛家的小姐,身份尊贵,与我们不同,即便施恩也要有个限度。
要说人之常情,谁还能没几个合不来的人呢?
我们爷常说,一个总是笑脸待人的人,必定活得很累,我想您就是这样的人。”蕴儿说话间,仔细留意着宝钗的神情,只见宝钗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不见。
“这世上并没有那么多值得您放在心上的人,您虽住在这贾府里,可也别看错了形势,多关心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您若是只看这府里众人的传言,即便费心去顾及,也是白费心思,毫无用处。
这话若是让您记恨了,就当是我多嘴,可这也确实是我的一番心意。”蕴儿说完,便转身离去。宝钗一时有些失神,竟忘了相送,直到莺儿唤了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宝钗整个人仿佛丢了魂一般,回到闺房后,便直直地躺倒在床上,细细回味着蕴儿的话。
另一边,蕴儿回到屋里,便见到了久候的贾敏。蕴儿心中好奇,不禁问道:“黛玉姑娘去哪儿了?”
贾敏微笑着说:“玉儿在凤姐儿屋子里,逗着两个孩子玩呢。蕴儿,可有回信了?”
蕴儿一见到贾敏,便知道她问的是什么,连忙说道:“姑奶奶,爷还没回信呢,许是如今辽东战事要紧,耽搁了。”
贾敏微微点头,心想眼下也只能如此了,可她的问话还没结束:“蕴儿,你坐,我还有话问你。”
蕴儿微微一愣,目光不自觉地投向陪贾敏许久的慎儿,可慎儿只是微微摇头。蕴儿便依着贾敏的话,坐到炕西头,做好了回答问题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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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前几次回娘家,大多是为了玉儿,再加上刚回京,诸多事务缠身,便没顾得上许多。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我却发现了些问题。特意来找你这个大管家,问问!”
“姑奶奶只管问,蕴儿能答的一定知无不言。”蕴儿听出贾敏语气中隐隐的不和善,心里不禁紧张起来。
“林全交的账,我不看不知道,在京的生意每年竟有七千两的净利润,这些年积攒下来,林家倒是有了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