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地上的少年磕头回道:“罪民不知。”
闻言,洪庆帝并没发怒,反而平声静气道:“陆炳秋翻遍谢府不见账簿踪迹,就你一个活口,你说你不知?朕记得谢渊最疼爱你这个小儿子,倘若你乖乖交代账簿下落,朕愿留你活口。”
所谓活口,是怎样的活口?全手全脚是活口,断手断脚也叫活口。
他若是交代了,洪庆也不可能留他活口,只有太后才能救他。
谢资安攥紧指骨,悄悄望向屏风后的妇人,咬牙道:“罪民确实不知!”
玉面狸似乎被谢资安的高声吵醒了,它懒懒地伸出前爪,在太后手心里轻轻挠了几下,翻了个身,又蜷缩进了太后的怀里。
太后抬手摸摸了玉面狸的脑袋,漫不经心地轻声道:“瞧瞧,丑奴都被你吵醒了,哀家问你,账簿到底在哪里?你尽管实话实说,有皇上和哀家为你撑腰呢。”
“滴答”
少年额头的汗液滴落在了砖石上,宽袖中唯一完好的手紧握成拳,那薄弱的脊背仿佛压着巨石,使他连喘口气都是万般艰难。
谢资安悄无声息地半抬起脑袋,漆黑的眼睛对上屏风后面的妇人,太后要看他的衷心,他便剖开心给她看。
他把身子俯得更低,一如在面对陆炳秋的严刑拷打时倔强,认定的事,便是死也不会改口。
“罪民不知。”铿锵有力的四字落地可闻。
他的话虽说迎了太后的心意,但另一方面也彻底惹怒了洪庆帝,太后的问话左右不过是给洪庆难堪。
洪庆也不等太后再次开口,指着谢资安就怒道:“竖子休要狡辩!陆炳秋把他拉下去立即杖毙!朕要你亲自行刑!”
震怒的声音回响在气氛肃杀的梁柱间。
陆炳秋领命,一把揪住谢资安的领子便往殿外拖行。
他的脚步极快,用力极大,谢资安没有半点反抗之力,皇帝要陆炳秋亲自动手就是不给他留活路。
他惊恐,慌张,无措。
面对既定的命运他就像宇宙中渺小如尘埃的蜉蝣。
那一瞬间他的脑海闪过无数个童年父亲醉酒殴打他的场景。
他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地蜷缩在角落里,可暴躁的父亲拳脚始终不曾停下,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他就要死了,可他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所以他捡起手旁的破碎的啤酒瓶,恶狠狠地扎进了父亲的腿里!
“啊——”他至今还清晰地记得父亲发出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