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热火将她全身烧遍的时候,混沌如她,早已分不清自己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从她十六岁生辰当晚,那场莫名其妙的梦开始,她窘迫而又局促的人生,便因为“林骥”这两个字,走向了一条她完全控制不住的道路。
她总是梦见他,总是想起他,却千不该万不该,始终看不清那张模糊的面容。
在这个过于真实、背景却是虚幻无垠的梦里,她的双腕被他握住,被迫置于头顶。
再绵软再细密再温柔的布料,制成绳索都是硬的,都勒得人疼,因为上身暴露而生的浓重的耻感,让她不断挣扎。
“说,我是谁?”林骥锁住了她的细腰,那里早就因为他而不着寸缕。
殷琬宁嘤咛一声,嘴唇都被她咬破了,有点点鲜血,染红她皎白的贝齿。
今日是殷琬宁那便宜儿子林衡之的登极大典。
一国之君即位,乃国之重事,处处都极近庄严隆重。
林驰暴毙,林衡之也只有五岁。那日夜赶制的衮冕礼服不算熨帖合身,他好不容易在小太监的搀扶下晃晃悠悠坐上了龙椅,一双浅棕色的瞳孔,怯生生地望着台下顶礼膜拜的群臣。
殷琬宁作为朝上名正言顺的太后,自然也是凤仪万千。
台下,林骥身着玄黑宽大襕袍,九章绣纹,通天冠綎上坠以九串冕旒,衣着逾制,站群臣之首。
剑步端然,他手持玉笏,向新帝、向太后行稽首大礼。
之后群臣叩拜,山呼万岁,无不恭顺持谨。
殷琬宁身上穿着的鸦青翟衣以龙纹滚边,抬手示意之时,头上那九龙九凤冠的博鬓微动,挑牌垂于双肩,随着她的惶惶不安而沙沙作响。
林骥在下,她在上。
可她不敢看向林骥,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只会让她无比心惊。
年青的太后为了不在这极近庄严的大场合露怯,只能调整自己的呼吸,将她那与新帝同样怯懦的视线,平等地分给台下的群臣。
那其中,自然有她的父亲,那个养了她十七年、终于得到了丰厚回报的殷俊。
殷俊如今已贵为国丈,在稍早的一日里,被林骥以新帝林衡之的名义封了个安定伯的虚衔,此时的他意气风发、站在林骥对面,大有林骥之下群臣之首的架势。
他的身边,也满满围着人,大多是趋炎附势的蝇营狗苟。
家中有女的旧勋把主意打到了殷俊两个其貌不扬的长子身上、想和他结个儿女亲家,而长相出众的年青才俊们,也都想通过巴结这位新国丈,走上新一路的捷径。
像当年殷俊做过的事一样。
殷琬宁想起家中的弟妹,只觉得讽刺。
谁知她向下的这一望,却换来了夜晚宫中宴饮之后,林骥的无度所求。
他宿在她的凤藻宫已是见怪不怪之事。
当晚,她的双腕被他捆住,他长有薄茧的食指顶端,一路从她的掌心,沿着光洁无物的玉臂下滑。
他质问她时,语气又是那样漫不经心。
他是谁?
他是她生生世世,都恨之入骨的人。他救了她的命又如何,不也把她带入了另一个更加深不见底、销魂蚀骨的深渊?
她只想逃跑。
像是小猫毛茸茸的脑袋被套上了布袋、鸵鸟把自己的头藏进沙坑,她一样要逃跑,不顾一切,横冲直撞,只为摆脱他。
都是他的错。
都是林骥的错。
现在,在雍州窦建宏府上、专门来救殷琬宁的林骥,是想起来也记得的。
她惯会无能狂怒,前世被他锁在怀里不得逃脱时,嘴上总是会挂着一句“都怪你”。
言之凿凿,万分笃定,像她这一世十数载年华,只认识他这一个坏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