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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第2页）

&esp;&esp;做着这些看似无用的动作，贺七娘脊背却是浸出一身的薄汗。只因她正直截了当地趁机追问所有与阿瑜有关的，她尚且没能寻到的消息。

&esp;&esp;“既是你领走了阿瑜的尸身，那他的坟茔，你设在了何处？”

&esp;&esp;“庭州。”

&esp;&esp;“为何？”

&esp;&esp;“许家满门一百一十二口埋骨之地。”

&esp;&esp;惊愕失色，贺七娘不自觉地瞪大了眼，绕着披帛的手停住，难以置信地讷讷道：“你说什么？”

&esp;&esp;抬眸瞅了她一眼，许瑾神色淡淡地纠正了自己的说法。

&esp;&esp;“算上许瑜和阿姆，应该是一百一十四口。”

&esp;&esp;身形一个踉跄，贺七娘双腿软得她险些跌倒。好在面前的许瑾迅速伸出手扶上一把，将她稳住。

&esp;&esp;她终是明白了他口中所说的家族无端被害具指为何，也对阿瑜与祖母一老一幼相依为命，以及他这个“堂兄”改名换姓的原因心生了然。

&esp;&esp;可即便如此，贺七娘也从未想过这里头，竟还掩藏着这般锥心刺骨的往事。

&esp;&esp;扶着贺七娘站稳，揽在她臂间的那只手很快就又收了回去，许瑾再度恢复成方才那副神色淡淡的模样。

&esp;&esp;这下子，贺七娘是彻底看不懂眼前这人了

&esp;&esp;若说他对家族覆灭之事无动于衷，偏他记得清那样详细的数目，分明按年岁来说，许家出事之时，他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童。

&esp;&esp;可若说他面对家族众人的逝世伤怀不已，眼前许瑾冷静淡然的神态言行，却仿佛他只是世间一个无关的看客。

&esp;&esp;贺七娘看不懂眼前之人，她只能试探地问，语调却在无所察觉之间变得柔缓，再不复先前的针锋相对。

&esp;&esp;“阿姆，是阿瑜的祖母吗？”

&esp;&esp;若有所思的视线将贺七娘的小心翼翼尽收眼底，许瑾心下一动，亦是放缓了语调。

&esp;&esp;“是，她是我阿娘的乳母，承令亲身看顾许瑜和我，咳咳咳。”

&esp;&esp;“你将祖母的坟茔，从洛水村迁到了庭州？”

&esp;&esp;“是。”

&esp;&esp;从未想过能有一人做到在满村人的眼皮子底下迁走一座坟，却不被知晓。贺七娘静默须臾，而后觑一眼极有眼色，牵着马驹将马车引向街尾去的远松，抿了抿莫名泛干的唇，轻声问道。

&esp;&esp;“那你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洛水村？”

&esp;&esp;“咳咳，七娘，你确定你想要知道吗？”

&esp;&esp;骤然同她对望的眼，冷峻、暗沉，似冬日遥遥挂于折罗漫山山巅的月，也让贺七娘心中那股莫名不安的感觉落到了实处。

&esp;&esp;突然联想到了那个浸透鲜血的雪夜，神情袒露癫狂之态的男子在漫天飞雪中抬起她的下颌，用指腹一点点在她的面颊上抹上血色，问她怎么还不滚。

&esp;&esp;那时，她为他语气之中的阴冷无情而陷入无措。如今想来，他当时透过她的面容所看到的，兴许并不是她

&esp;&esp;果然，彼此沉默了片刻之后，许瑾一手背于身后，一手再度捻起了指间碧色的指环。偶尔于唇缝中逸出可以压抑的咳嗽声，他的视线越过贺七娘的发顶，落于其后已无灯火闪烁的黑夜。

&esp;&esp;良久，许瑾徐徐开口。

&esp;&esp;“阿姆让我在墙后等她回来，可她带着许瑜一去不回。”

&esp;&esp;注视着面如死灰的贺七娘，许瑾缓缓探出手去，握住她微微颤着的手，稍稍用力握了握，然后这才于眼角沁出一缕淡淡的笑，好像接下来要说的那些话都是旁人身上发生过的事。

&esp;&esp;“咳咳咳，七娘，当时我的身边全是窜天而起的火，遥遥传来的，好像还有家人们的叫声。”

&esp;&esp;“我躲在被烧焦的墙角，看到有天青色的裙摆从我面前跑过，然后溅下一圈的血，一张被血糊了大半的脸突然倒在我的面前。她眼睛睁得特别大，嘴巴一开一合好像被捞上岸的鱼，可是从里头一股股冒出来的，是赤红的血”

&esp;&esp;许瑾一面轻咳，一面用平缓温和的语气，为贺七娘描绘着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他唇边始终挂了一抹笑，握着贺七娘的手甚至还时不时碾过她腕间的臂钏，好似对那上头的花纹额外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