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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刚才叶槭流只是有了猜测,在看过墨绿桌面后,他已经不再怀疑这个猜想的真实性。
达到七阶之上、进入漫宿的位阶,天命之人所展现出的特性已经很难描述和想象,而是更接近于规则和概念的体现。
这位冬之漫宿行者就是如此,布兰特应该是曾经见过她一面,拥有了关于追思女士的记忆,只不过在她不需要的时候,这个记忆的影像只会沉睡在布兰特的脑海里,他也不会察觉到异常,最多以为自己淡忘了。
但当她需要的时候,她随时能够让布兰特想起她……而记忆复苏的那一刻,记忆中的影像就等同于她的分-身,与她的本体思想相连,换句话说,她的确已经抵达了,正在布兰特的脑袋里等待我……
毕竟见过住在罗密欧记忆里的凯斐·杜尔,甚至浏览过他的记忆,叶槭流很快就理清了思绪,也确认了自己接下来的行动。
——作为冬之道路的神灵侍者,凯斐·杜尔拥有的特性都与记忆有关,修改记忆只是最基本的能力,比较特别的是一种记忆瘟疫,当他将某个人的记忆完全替换后,对方就可以完全成为他的分-身。
相比之下,追思女士仅仅是从布兰特的记忆里活了过来,并不会威胁到叶槭流本身,如果叶槭流选择不与她见面,她也只会从布兰特的记忆里消失。
并且根据卡牌的描述,这位追思女士似乎没有恶意,现在也仅仅是在桌边静候,显然很讲究礼貌,不是凯斐·杜尔之流能比的。
叶槭流大概能猜到,追思女士先是提前知晓彼世之王即将开始行猎,于是通过复苏记忆的方式,悄无声息让异种迁离,接着隐藏在暗处,静静观察彼世之王的行猎,他刚才和冥界犬的战斗估计就是这样被她看在了眼中。
另外,既然凯斐·杜尔能发现狗狗的特殊,追思女士应该也能发现,或许这才是她想要和我面谈的主要原因……不过既然是冬之道路的漫宿行者,又是异种的庇护者,就算异种只信奉冬之准则,追思女士显然也是和灰王、骨白鸽属于同一阵营,也就是彼世之王的对立面……叶槭流抬头看向依旧认真地盯着他看的布兰特,思绪却已经从他身上飘远。
想到这里,叶槭流忽然有点庆幸。
既然追思女士在异种的脑海里都留下了记忆,显然是能够随时关注所有异种的,虽然她不一定会在意异种的生死,但如果叶槭流真的把布兰特做成了储备粮,就很难说她会是什么态度了……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束,手掌撑着地面,在帐篷里站了起来,整理了身上凌乱的部分,看得布兰特一脸莫名其妙。
叶槭流没有在意他的眼神,很明显,布兰特就是那个“会面地点”,至于怎么与追思女士见面,叶槭流也已经有了想法。
他抬起右手,伸向布兰特的额头,屈起食指,在他茫然的眼神中,用指节叩了叩。
虚幻瑰丽的淡紫色波纹从他叩击的一点荡开,仿佛水面上的涟漪,漾出层层叠叠的圆环。
星星点点的光辉从圆环之间浮现,犹如沿着轨道环行的光球,光芒膨胀之间,叶槭流周围的环境也开始褪去颜色,变得朦胧而透明,如同空白的画布。
大片大片全新的色彩泼洒在周围的空间上,仿佛有谁在画布上一笔笔涂抹,转眼间绘制出一副维多利亚风格起居室的油画,明亮的火焰在壁炉中跳跃,毛绒绒的红色天鹅绒地毯上,摆着两把立式扶手椅。
扶手椅里坐着一位身影庞大的女士,她穿着老气的黑色长裙,戴着巨大的黑色宽檐帽,手里正在织毛线,纤细的手骨捏着毛衣针,在针织物上敏捷地上下挑动,脚边散落着几个颜色不一的毛线球。
她看起来像是一具巨大的鸟类骸骨,有着宽阔的胸骨、弯曲的颈骨、修长的翅骨和带喙的头骨,唯独翅骨的末端是人的手骨,多了一丝无法形容的诡异。
壁炉前还有一张小圆桌,桌上摆放着两杯热气腾腾的红茶,显然有一杯是为叶槭流准备的。
当叶槭流出现在起居室里,追思女士放下了手中的织针,望向叶槭流,抬起了右手,悬停在半空中,掌心朝上,仿佛在示意什么。
叶槭流顺着她的视线望向自己:“……”
沉默几秒,他带着点说不清的复杂情绪,将他身上的大衣和毛衣背心脱了下来,递给了追思女士。
他身上的大衣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撕裂了许多裂口,里面的毛衣背心和衬衣当然也不能幸免。
追思女士接过他递来的衣服,拢在膝盖上,重新拿起织针,开始补叶槭流的大衣。
伴随着煤块燃烧的细微响声,交流在静默中开始了。
“我猜是之前我和冥界犬的战斗惊动了您。”身上只剩下衬衣的叶槭流在另一张扶手椅里坐下,双臂搭在扶手上,十指轻轻勾在一起,“没想到您会一直关注我的旅行。”
追思女士端起茶杯,递到长喙前,袅袅升起的白雾开始旋动,变成了一行行淡白的文字。
【是的,哪怕是异种,也很难逃脱冥界犬的追踪,而你杀死了它们。】
【你很特别,你的同伴也是。】
叶槭流没有在这方面过多解释,只是问:
“您曾经见过我的同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