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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夜白光中,凡人与邪神在黑暗中视线交汇。
刹那间,索尔的眼瞳剧烈地颤动着,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闪电般窜过四肢,他猛地从地上弹起来,跌跌撞撞向前一步,忽然失去力量,再次摔在地毯上。
他的膝盖撑住了身体,没有再一次倒下去,维持住了最后的尊严。
索尔按在地毯上的手臂还在微微发抖,他抬起头,看向邪神微笑的脸。
他刚才反应如此激烈,对方脸上却没有惊讶之色,那个微笑没有任何变化,像是一张精心雕刻出的面具,精妙而细致地重现了人应有的情绪,让祂看起来似乎无限接近于一个凡人,而不是高居于漫宿之上的神灵。
但索尔也没有从祂脸上看到嘲讽或是玩味。
这或许是好事,既然他狼狈的反应并不会让祂多愉悦一分,那么可能意味着祂对凡人并没有那么多的兴趣——和这个世界曾经的神灵对比,这已经是种罕见的特质。
祂们对于凡人实在是太感兴趣了,这种兴趣或许来源于奥秘的流逝与衰落之下,人类却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和兴盛,仿佛在世界向着黑暗坠落时,唯独他们获得了不断向上攀升的可能。
所以祂们不介意在青睐的信徒耳畔低语,恩赐信徒为了取悦祂们所做的努力……只是这种“恩赐”,更像是一个无法摆脱的诅咒。
哪怕祂们不会再随心所欲地神降、用神灵的伟力干涉现世的发展、甚至已经没有了让人类从现世消失的想法……可对脆弱而又渺小的凡人来说,就算是神灵不带恶意的注视,依旧会为他们带来毁灭。
他看过太多这样的悲剧,甚至有很多血腥惨剧就出自他的双手。
然而索尔很清楚,这不代表七神之外自称为神灵的邪神就会更好。
漫宿之上的神灵们在共同的目的前能够达成一致,但祂们知晓的真相不会对信徒敞开,那些邪神因此比七神更加愚昧无知,也比七神更加无所顾忌。
祂们会更加沉溺于欲望,以凡人的痛苦取乐,毫不在意地将灾难倾泻向无辜者。
索尔的目光停在眼前的神灵身上,试图从祂所表现出的特征,辨认降临于此的到底是他所知晓的哪个邪神。
他对于邪神与密教的了解在这一刻反而成为了干扰,在索尔的记忆中,有好几个都能够与眼前的邪神对上号,而他也没有亲眼见过祂们全部的神降,更多的时候,他只是知晓有这样的密教隐藏在现世之中。
更何况,也许是因为只是为了借用容器与他谈话,与索尔认知里的神降相比,这次神降几乎没有多少声势。
所有的压力与气息全部被控制在这个房间里,游弋在他的身旁,连桌上的花瓶都保持着完整,淡黄色的玫瑰娇艳欲滴,甚至没有被震落一片花瓣。
这让索尔更加难以定位祂的真实身份。
面前的邪神毫不在意他的视线,反而微笑着说道:
“你看起来并不担心自己的处境,是吗?白焰的眷属。”
白焰的眷属……索尔闭了闭眼睛,没有否认这个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的身份,哑着嗓子问:
“我是从什么时候……被你注意到的。”
“你觉得我一直在观察你吗?”神灵若有所思地问,嘴角轻轻弯了弯。
祂对这句自我意识过重的话不置可否,微微收起手臂,十指指尖相触,笑着说:
“我更愿意认为这是个意外,如果说有哪部分和我有关,或许只是我的信徒恰好在路上看到了你。”
祂抬起手,对着祂所降临的容器做了个介绍的手势:
“你应该不认识他,但我猜这只是因为你不知道他的名字。很巧合不是吗?他就是你求助的对象,在今晚之前,他刚刚答应了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孩子,准备去见你一面。”
听到这句话,索尔的瞳孔微微收缩,视线终于聚焦在男人的面孔上。
神降在第一时间攫住了他的心神,让他忽视了这具神降容器身上的细节:全套高定西装,藏着黄金的衣领,手指上的家族指环……
他已经知道了对方的身份——艾登·诺兰,卢卡口中的家族教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已经离一位邪神如此之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