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弹着黑羽箭的箭羽,突然撕心裂肺地咳了两声,撑在门框上缓了缓。皱纹遍布的眼眶里,一双眸子明亮,含着些许水光,在门槛上坐下。
他道:“霍老头,还好吗?”
苏酬勤磕着头道:“谨遵陛下旨意,未对霍国公动粗,说了皇贵妃娘娘在太子手上性命难保,他就带着国公夫人同微臣一道回来了。”
“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薄璟定定望着不远处的花草,“他若是想躲,你该找不到他才是。”
苏酬勤道,“陛下神机妙算,派微臣到江南查粮道失守一事,桓家便知道陛下的意思,主动向陛下投诚,从中斡旋,透露了霍国公的行踪。”
“嗯……”薄璟沉吟着,道,“桓家这是想做个纯臣呐。”
只是,为求荣华富贵,连数十年老友都能出卖的人,又能堪什么大用呢?
薄璟沉吟了半晌,嘱咐道,“太后在大承恩寺薨逝,棺椁至今没有找到。方才城门卫也说了,来了两个‘驻颜术’师,往东宫去了。你走一趟,必要时将霍老头拿出来,薄宣心里有倾城,自然不会看着她父亲受难。”
“若是……”薄璟想了想,又叮嘱道,“若是能不起冲突,尽量息事宁人,能将太后的棺椁带回法华庵便好。别让他拿着这具棺椁做文章。朕眼下,信得过的只有你了。”
酒香浓郁,他的话意味深长。
残破的躯体像是风中的烛火,稍有不注意,便会就此熄灭。他又咳了长长的两声,破碎的声音在小小的法华庵里回荡。
苏酬勤走后,他回头看向香案上的牌位。
横七竖八的划痕下,“夜郎氏承天顺圣恭素庄烈皇后”的字样隐约可见。
他自言自语,声音哀戚,“你儿子和你一样痴情,注定都要死在朕手里。”
天真凉啊。
都元宵过了,还这样凉。
像她十里红妆嫁入盛宫的那年那天。
月朗星稀。
霍暮吟一觉醒来,天色便如泼墨一般黑了。
她让侍女请影子来。
影子出现在门前时,她正凭窗煮茶。
“影子大人,请坐吧。”
素手纤纤,微微抬起,请他入座。
影子提步进来,却是不敢落座。他遥遥站着,鞠了一礼,道,“大小姐醒了。”
霍暮吟看向一旁的长岚,长岚立刻搬来一张绣墩,请影子入座。
影子有些局促。
却也坐了。
霍暮吟抬手端了盏茶递给他。
“太子去良川了。”
“是。”
影子受宠若惊,抬手接过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