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华缓了缓心绪,掀起床帏伸出一手,立时就有阿秋过来搀扶住,她这才一连冷笑数声,尔后说道:“息怒?能有人为王爷开枝散叶,是极大的好事,又何怒可有?只是本王妃纳闷,众所周知她是不能生的,为什么她又传出有孕?”
感到仪华气息缓和,李进忠到底是少年心性,这又绘声绘色的说起来,道:“别说王妃纳闷,就是小的,甚至王府其他院的,没人不是吃了一惊!也就是上月的事儿,因王妃您不在,容次妃便代为赏了老茧人,石榴花簪,纨扇,香囊等物,可这意外就出在这了,端午后又过了十多日,蓉次妃设宴赏花,众人正说得欢快的时候,婉夫人突然晕倒了。后来忙请了良医来看,一诊脉出来,原来是婉夫人已有三个月的身子!”
五月…三个月……的话,就是比她小两个月!
仪华深沉地呼出一口浊气,低头看着自己高隆起的肚子,伸手轻抚了一抚,心有余悸的想到,幸亏不是合卺之礼那日,不然她真不知如何面对朱棣,更不知如何面对腹中的孩儿以及她自己。
李进忠不知仪华所想,继续叙叙而语道:“……这下众人惊讶不已,哪知后来查出婉夫人是闻了麝得才会昏倒。”说着话锋一变,问了一句“王妃可知麝香从何而来?”的话,立时就自己接口道:“是蓉次妃送得香囊,花簪上熏有麝香,那日 婉夫人正好佩戴了,就这样阴差阳错被查出有了身子。不过这事在婉夫人坚持是误会的情况下,也不了了之了。”
说话时节,阿秋 已伺候着仪华起身下榻,走到了放有灯盏的木桌前。李进忠忙跪着转首,一见灯火下仪华鼓起的肚子,这才想起她也有喜的事,当即大喜道:“王妃您有喜了?月数看着也有七八月了吧?”
“ 快七个月了!”阿秋暗恨李婉儿欺瞒的行径,却又一想起道衍的话,即便喜上眉梢。
李进忠听言眼前一亮,却不及再言,坐在妆镜前已平静了神色的仪华,淡淡的打断他道:“一会儿上了马车再与我说府里的事,你现在去给德公公请个安,拣些喜欢的给他说说。”
李进忠脸上狐疑了一一,随即心思一转,连连点头道:“王妃放心,小的这就去。”
见李进忠一股烟儿的溜了出去仪华转脸对阿秋吩咐道:“父亲还在丧期,今儿就穿些素净的衣裳。”
“素净的衣裳?小姐不需服丧……”话语未完,阿秋很快的会意,福身应话道:“奴婢知道了。先下去让她们打水进来服侍小姐梳洗。”
……
心绪仍在起伏间,辘辘的行车声渐小了下业,纷杂不一的脚步声,珠环玉佩的叮咛的轻响声清楚地传进来,仪华紧闭的双目猝然一睁,下一刻车外已有人道:“恭请王妃下马车。”
第七十八章 众花
暂缓了一夜的时间回府,恭迎的场面更为隆重。
万丈金轮璀璨之下,承运殿前玉墀之上,朱红毡毯直铺而去,一径无至承运门阶。
径长不下一丈的毡毯左右,百名手持争银色长枪的侍卫昂首挺立,神色肃穆的平视前方。
里着素白丝大衫,外罩玉色丝银绣翟宽袖褙子,足穿翟纹高低鞋,仅以一只玉簪一只翠钗绾青丝的仪华,左手搭在李进忠的手背跟在朱棣身侧踏着柔软的毡毯,一步步的拾阶而上,向玉墀基台走去。
眼见石阶一层一层减少,仪华微低了一下螓首,轻瞟过宽幅裙褥也遮不住的身影,心下忽生莞尔,不知她们见后,会是何种表情?
心念迅逝,仪华仰起芙蓉面颊迎向殿宇上耀耀灼目的日光,嘴角扬起一道平缓的弧度。
正满意的瞥过威风凛凛的仪仗队,朱棣一扫多日来的郁结,胸壑中自升起一股骄傲之情,待见仪华也看似愉悦的含着淡笑,他极其难得偏下头,自满的问:“王妃可是因归府而悦?”
一时没反应过来朱棣的问话,仪华还不及回答上只言片语,恭候在玉墀左面的众妃妾一见朱棣高大挺拔的身影出石阶上显出来,已忙着屈膝一拜,道:“恭迎王爷,王妃。”
朱棣暗自独裁的认定仪华心中所想,也不等她回应一句,便转过了头,颔首道:“免礼,都起来吧。”
以王蓉儿为首的众妃妾缓缓起身,一抬头,眸光划过朱棣的瞬间,一旁淡雅脱俗的女子跃进眼里。
当下,她们神情一僵,错愕不可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地盯视在仪华的腰身上,不由自主的倒抽一口凉气。
一时间,原本欢愉的气氛微微一滞。
这时,李映红惊乍的低呼打破了凝滞的气氛,只听她略带英气的嗓音越众而出,道:“王妃?您居然又有身孕了?”
她话中吃惊不小,却更多的是浓浓的酸意与嫉恨。
仪华只自作未听出来,面含淡笑的轻轻点一点头,道:“恩那会儿知道有喜脉之时,我也和映红妹妹一样惊喜交加,大为惊了一下。”
当亲耳听到仪华证实这一点,李映红脸色腾地一下全白了,尤其是在一身石榴红金绣缠枝花广袖衣衫的映衬下,一张娇艳的脸上又白了几分。
朱棣见她外露的神色,眉宇间隐约的闪过一丝厌恶,却不愿为此破坏了心情,也就没说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