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瞥向那村长,大约六十有余,付满看着也不过十七,看样子是老来得子,对儿子放纵宠溺,才干出这种龌龊事。
付满不服,扭头大叫人群中的连胜,可连胜站在人群中,缩着脖子低头,迟迟不敢应声。
村长止住骚乱,回望聂元景,“你是什么人?没在村中见过你。”
骆君心间一提,连忙接话,“是我娘家的表弟。”
村长杂乱的眉毛一挑,“可你与三台成婚时,未见过你家中亲眷前来啊?”
“山高路远,家中贫穷,路费又贵,表弟这次前来,是为报丧。”
人群中有人高了声量:“郭三台死了?”
“他没有死!”骆君断声道,“死的是家母,三台还在驻守甘源郡,几日前曾派过书信与我。”
骆君的冷汗打湿背后的衣衫,冬天要到了,绝不能让众人得知郭三台的死讯……
村长的叹息迎风而来,令她不禁一颤。
“你伤了人是事实,我见你一妇道人家,丈夫在外为贵,不好为难你,既然如此我去问郭三台的长辈们讨一讨伤药费……”
“不必。”
骆君直接断了他的念头,走到田坎间,从怀中掏出一枚布袋。
聂元景望见,乍然簇眉。
那是郭三台的军饷。
骆君双手奉上,“村长,我不剩多少钱了,你看这些够不够赔付公子的伤药钱?”
村长望着布袋,半晌伸手接过钱袋,收入袖中。
人群渐渐散去,消失在山坡尽头,骆君望着远处,如同刚逃过一劫的幼兽。
聂元景说:“他们不是为钱而来。”
“我知道。”
“你还要留下吗?”
聂元景侧目,不期然撞上对方的视线,带着意味不明的探寻,目光如网,聂元景被它摄住,猝然移开视线,重新捡起镰刀。
他听见女子的声音追过来。
“如果不留下,我能去哪里?”
聂元景的背影一僵,片刻后中心走进田中。
天地间剩下铁器割断植物的沉闷声响。
第30章番外聂元景(2)
天气好时,聂元景和骆君将谷物晾晒在院中。
灰黄色的谷物平铺在地上,如同湖面一般,农具在其间画出道道水纹,空气中散发着粮食特有的香气。
二人偶尔会在晾晒的时候在院子里坐坐,却不是坐在同一个地方,双方都是沉默,安静的院中,只有鸟雀在交谈。
可聂元景却贪恋着与骆君坐在一起的宁静时刻。
他受朋友所托,前来送一个消息,这经历像毒,明知久服必死,却难以割舍。
艳阳之下,聂元景眯眼打量着远处坐在板凳上的女子,侧脸轮廓温润,纤细的脖颈,有发丝从耳后逃逸,流散在鬓边,她弯身伏在自己膝上,稻谷在她指尖流泻,坠落进灰黄色的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