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林小帆睁开眼来,恍惚了片刻,忽然感觉脸上凉凉的,伸手一摸,居然是不知不觉哭出来的眼泪。
董勇看他试图辩解的神情,怏怏地停了手,垂头丧气地扯了扯衣服坐在床边,好像有什么想法极力地想要表达出来,但最终还是压抑住了,转过头来对林小帆勉强地笑笑:
“我知道你今天累了,不勉强你了……”
“勇哥……”林小帆伸手拉住他“我……可以做。”
他是真心的,可他却看见董勇眼中,一瞬间流露出愤怒的神情,随后转瞬即逝。
“小帆,我也是个男人,你好歹……也在乎在乎我的想法。我又不是非做不可的畜生,你用不着这样。”
“勇哥,勇哥……”林小帆试图叫住他,可董勇二话不说披上衣服走了,临出门又像是道歉一样地回头告诉他一句,中午饭在灶上热着。
林小帆也没动力爬起来去追他,叫了两声见他没回来,就躺回枕头上睡了。连续几天的神经紧张和体力折腾,让他一阖眼就睡着了。等到被断手疼得醒来时,也不知是过了多久。天色阴沉沉的,冷冷的空气好像能钻断了的骨头缝里,凉得他透心疼。
董勇似乎没有回来过。林小帆懒了一会儿,自己爬了起来,到灶上吃了点董勇给他留的食物,给断手包上一条厚厚的腰带保暖,就跑到后面库房里折腾做肥皂去了。
他先是找了一个干净的陶罐,用木勺舀了些还没潮湿的火碱放在里面,这才发觉自己并不清楚应该添多少水和多少油。思量了一下,只好一点一点儿往里加,什么时候火碱被水溶得一点不剩下了,就开始往里加油。
于是。他用小勺量水慢慢舀入罐中。谁知这一下去不得了了,火碱就跟煮沸了似的,噼里啪啦往外溅。林小帆手上给灼了几点,当场烫脱了皮,自己也惊个半死。他小心翼翼离远了身将那火碱溶了,记下最终是两勺半的水溶一勺火碱后,开始往那热腾腾的碱水里一勺勺加油进去。一边倒,一边用竹片小心搅拌。但是,无论他怎样搅拌,油和碱水始终没有办法混合起来,它们就像做糕点最初的油和面浆那样分离着,搅合不到一起。
林小帆试着加了些油,又加了些水,依然没有任何起色。这时他已经那只好手也累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只能坐在罐子边敲着脑袋埋怨自己没有念完初中,一边苦苦思索着今天的做法究竟比那天晚上少了什么。
为什么呀?到底是为什么呀?爱因斯坦发明电灯真的有这么难么?
终于,他一拍脑门:那天化骨池里可是高温啊,他也该那些什么给这罐肥皂暖和暖和才行。
就这样,咱们小帆哥茅塞顿开地到外面灶上烧了一壶热水,回来用盆盛了,将罐子坐进去,继续搅了半天,还是不甚如意。于是,他把废品给倒了,将陶罐坐在热水盆里重做一遍。哪知这下更不得了,还不及加油,碱水就自己沸腾冒起了泡,险些毁了他的容。他赶紧又是食醋又是清水地把沾身的碱液洗干净,找了一条床单把自己从上到下裹成个阿拉伯人,然后又反复试了几次,终于发现,碱水溶解之后需要稍微降温,而橄榄油却需要用水温着,两者温度相似了再混合,就可以慢慢搅至浓稠。林小帆将那浆糊一样的东西倒出来盛在一个四方的木盒里,满心欢喜地看着它慢慢固化成绿豆糕的样子。心说这回总该是成了,于是回身把剩下的油量了一遍,记下用油的量。就开始思索怎么投入生产的问题了。
首先,火碱是盐场炼出的废物,可以免费拿;其次,纯净的水可以到灵山脚下去取,也是不要钱的;至于橄榄油,自己虽然在作坊里,可要大量生产,总不能老拿董勇卖钱的油白用啊,倒不如,把三榨剩下的油渣蒸热之后榨第四道,反正四榨的油也不能卖钱,做肥皂正好废物利用了。
如此一盘算,林小帆觉得这买卖真是一本万利,发大财了。他现在只要去买一些三榨的橄榄油把自己做实验耗掉的,和那晚救林东海耗掉的几十个空坛子补上,就可以成功善后,开始他崭新的生活了。
加油啊,林小帆!好日子不远了。
几十坛橄榄油的价钱不菲,林小帆将自己攒下的工钱数了又数,是在是凑不成一个整数。于是他决定穿上崭新的青布棉袄,到镇上去找那个富家子雷霆借钱去。
这天傍晚的天气比先前更冷,林小帆将断了的手捂在袖子里一路走着。快到镇上的时候,迎面吹过来一阵冻飕飕的风,他缩了缩脖子,做梦一样地看着白布在头顶眼前铺开,四个白衣的神教教众抬着挂帐子的软榻从天而降。他心里一咯噔,暗说这不是前几天刚灭了他大哥的雷家老子更是谁?可别是发现林东海跑了来抓他出气吧……
“雷教主,巧啊,散步呢?”林小帆卖乖地笑道,见对面纱帐里的人动也不动,半天了,才悠悠地问他:
“你上哪去?”
“啊?我……我正要去镇上打酱油。”
雷震天斜倚在榻上,掀起雪白的纱帘看了一眼他两手的布条绷带和手上被碱水灼红的皮:“手怎么又伤了?谁干的?”
“呃,没有,我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上来吧,我送你到镇上去。”雷震天冲他招招手,见他有些踌躇,有些好笑地眯了眯眼“别怕,只是要你在我身边坐会儿,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林小帆知道跑也跑不掉,只好心中惴惴地坐上了他那张铺了白布的榻。雷震天的属下抬着这张沉重的榻走过镇上,慢慢走向雷霆的别院。林小帆看着雷震天闭目微笑的神情,心中正在纳闷,别院的大门,一下子开启了。随之迎面而来的熟悉气息,让躲在白帐后面的他登时傻了眼。隔着一层白纱,他分明看见院子里林东海救出了受困多日的冷冬寒,正挟持着雷霆往外走,看见雷震天一行堵住去路,冷冷一笑,伸手揪紧了雷霆,横刀架上他的脖子。
“这不是林堡主吗?真巧……”雷震天慵懒地靠在贵妃榻上,好似疲倦了一般,顺手一挥。轻轻的掌风掀起了纱帐,露出坐在角落里的林小帆。
“帆儿!”林东海瞳孔骤然紧缩。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林小帆没有想到会遇上这样的情形,他看着一旁仿佛睡去的雷震天。这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啊,他怎么就被他三言两语骗上贼船当了人质,也莫名其妙地成了林东海的绊脚石。他两难地看着双眼喷火的林东海和一口一个好兄弟向他求救的雷霆,只觉得周围的气温降啊降,一直降成了西伯利亚寒流,冻得他透骨凉。心理面刚刚点着的一点希望瞬间淹没在了江湖的浪潮中。
天知道,他哪边都没掺和,他只是出门来借点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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皂神知识小科普:
最古老的肥皂是脂肪酸和碱水进行皂化反应而得到皂基的过程。(具体的反应方程式大家可以百度一下)
没有参与皂化反应之前的火碱(又叫烧碱,就是我们初中化学学过的那个NAOH,氢氧化钠啦),是带有腐蚀性的强碱,暴露在空气中容易吸水释放大量的热,因此容易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