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才说的是,不实之词,就是不符合事实的话。”
李冬生一边说着,一边自豪地拍了拍胸脯,“瞧见没?这学没学过字儿,一下子就看出来不一样了吧?”
谁知道,李冬雨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哥,那我一句‘净瞎说’,不也是那意思嘛,还少个字儿呢。”
“难道认字儿多的意义就是说话拐弯抹角吗?那我才不学呢。”
李冬生被妹妹这意想不到的脑回路给整得哑口无言。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半天,敢情是对牛弹琴了。
李冬生把啃完的梨核随手扔进灶坑,只听“噼啪”几声,火星子直往上蹦。
他转过头,一脸认真地看着妹妹李冬雨,苦口婆心地劝道:“冬雨啊,你可别真觉得读书没用。”
“你瞅瞅前屯刘会计家的二闺女,以前不也跟你一样大字不识几个?”
“人家上了扫盲班才仨月,现在都能给公社写广播稿了!”
“咱家小妹这么机灵,哪点比她差?你要是学了,说不定公社都抢着要你呢!”
李冬雨手里麻利地绞着麻绳,眼皮都没抬一下,一脸不在意地回他:
“那能换粮票啊?就我糊几个纸盒,两天还能挣半斤粗盐票呢。她写那广播稿能换来啥?”
李冬生一听这话,急得直拍炕桌,大声说道:“啧!以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死脑筋呢!”
“对了,等开春选记分员,你就不想争取争取?大字不识一个,拿啥跟人家争?”
“就你现在挣那点工分,想买盒蛤蜊油都得攒半年!”
“再说了,哥不是答应给你在乡里找个工作嘛,到时候你连自己名字都不会写,那像啥话?”
这话一出口,李冬雨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儿。
她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看着李冬生问道:“哥,你刚才说那个不实啥来着?”
“不实之词?”李冬生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
“哦对!就是不实之词。”
李冬雨沾着糨糊的手指头戳过来,“上回队长说我们妇女能顶半边天,转头就让我去掏茅房,这算不算不实之词?”
李冬生被这话噎得直瞪眼,半天说不出话来。
墙上的月份牌被风吹得“哗啦”作响,腊月里的穿堂风夹着雪沫子直往屋里钻。
他正发愁怎么说服妹妹,一扭头瞥见五斗橱上那本掉了封皮的《艳阳天》,突然灵机一动,福至心灵。
“你要是去读书会,哥把新打的灰鼠皮子给你絮棉袄里。”李冬生一脸期待地看着妹妹。
李冬雨眼睛唰地一下亮了:“带白毛梢的那种?”
“带!哥还能骗你咋的?”
李冬生趁热打铁,“明儿晚上知青点,你要是嫌没意思,哥再给你捎半斤炒瓜子,糖也少不了你的,就水果糖,给你半斤,可劲吃!”
李冬雨眼睛瞪得更大了,兴奋地说:“成交!糖我要吃,皮子也得给我。”
“等二十八我姐回来,让她给长长眼,嘿嘿……”
李冬生看着妹妹这副模样,脸上的表情有点抽搐。
他有时候真搞不明白,自己这个妹妹到底是脑子转不过弯,还是太精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