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花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背完了背完了,我还会写呢。”
唐春赞许地点了点头。
她和壁花走在宫道里,笑道:“你若是生为男子,一定要去考功名,若不想做官,还可以回去当书塾先生,教更多更多的人识字。”
壁花不解,“我现在就可以去考啊,下次女官校考的时候,宫女都可以参加。”
唐春一拍脑门,“对啊,我竟把这个给忘了。”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壁花,“你一定要去考,还要考中!人生四大喜事,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咱们总得占一个吧。”
壁花有些迷茫,“我能考上吗?”
唐春撞了撞她的肩膀,“考不考得上再说,考得上皆大欢喜,考不上又不丢人。谁规定考试的人都要考上的?若大家读书都这么厉害,那天底下岂不是都是当官儿的了?”
她们俩一路走一路说,很快便走到乾清宫外,唐春却敏锐察觉气氛紧肃,顿时敛了笑。甚至站在宫门外都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皇上毫不遮掩的怒斥声。
“岂有此理!他是坏了谁的好事?去问他们,是谁出的主意!”
两人立刻站在外面面面相觑。
李荣拐过弯来看见她,忙把她拉去茶房,“这可不是待着的地方,皇上正发火呢。”
顺带把唐春手里的杨梅酒递给乾清宫宫女,“去拿冰镇着。”
壁花见他有话要说,便自觉站在茶房门口,不远不近地待着。
唐春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这是怎么了?”
李荣从袖中抽出一本折子,这是司礼监誊抄的奏折。
唐春打开看,密密麻麻的字足有四五页,等看清上面的内容,唐春心里咯噔一下,说话都不利索,“罢、罢西厂!”
这本奏折是内阁联名上书,要求皇上罢免西厂,撤汪直,并且大篇幅列举种种西厂罪名。
她感觉自己脑袋哐得被什么砸了似的,一阵阵发蒙,西厂才开几个月,他们这么快就有动作了?
首先他们在奏折里写道,西厂伺察太繁,法令太急,刑网太密。以致人心惶惶,文武百官不安于位,百司庶府之官不安于职,商贾不安于市,行旅不安于途,士卒不安于伍,庶民不安于业。
嚯,好大一顶大帽子!唐春竟无言以对,上来就气势汹汹,西厂简直成了国家之祸,原来全国上下,上至文武百官,下至平民百姓,因为一个西厂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
再往下看,唐春脸色遽然大变,“他们竟敢如此说话,以下犯上!”
他们竟然提到曹钦谋反一案。
她念道:“往者曹钦之反,皆有逯杲生事,有以激之。人所共知,可为明鉴。”
怪不得皇上气成那样,逯杲得亏是已经死了,不然也得被他们气死。闹半天曹钦谋反,全是因为当初锦衣卫指挥使逯杲察觉曹家意图不轨,想要彻查,他这一查,给曹钦“逼上梁山”了,不得不反了?
逯杲冤不冤,那是曹吉祥被人弹劾,先帝要他查曹家。锦衣卫不就干这个么,查就查呗,谁知道曹吉祥和曹钦干脆就谋反了呢。谋反没谋反成,曹钦也是个狠人,关键时刻没忘了仇人,直接跑到逯杲家把逯杲杀了,砍了人家的脑袋。
没想到人都死了那么久了,现在被拎出来当反面教材,隐射汪直现在到处搜查官员,也会将一些人逼反。逯杲人虽入土,但棺材板估计快压不住了。
这意思不就是皇上你不关西厂,哼哼,皇位就可能保不住了,指不定哪天谁再效仿曹石之变,来一出逼宫呢。
紧接着,内阁大臣劝皇上谨遵祖宗之法,不要事事都自己独断嘛。旨意要经过六科给事中,奏折要经过通政使司,刑狱之事交予法司,把国家重任交给老练之人,这样才能□□定国,国祚绵延。看,老祖宗就是这么做的。但如果放任现在西厂这种风气扰乱朝纲,那么国之安危就不能保证啦。
再往下就是详细列举西厂各种冤假错案,呼应上文的法令太急,刑网太密,最后以乞求皇上革除西厂结束。
唐春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封非常有说服力,语气谦卑而内容强硬的奏折,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书,不是白读的,知识的力量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