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握双拳,她上前抢过他手上的金纸,再顺手把他正在烧的也一并拿走。
“爷爷奶奶不会想要你烧的纸钱!”她怒目相向。
“说不定他们的钱不够花呢!”他仍维持笑意,径自从桌上再拿起另一叠金纸。
“你现在做这些已经于事无补,当年的你根本对这件事不屑一顾。”她从牛仔裤口袋中掏出那张折叠整齐的纸。“回不回来已经没有有意义──这件事既然对你没有意义,你何必回来?”
胡绍宁看见她手中那张泛黄的字条,那上头的的确确就是当初他趁着苏醒之际,写的留言,他还记得在病床上跟爸妈说:“什么都不要多讲,只要把这个拿给玫儿。”
然后……他话都没说完,就又失去了意识。
原本他希望可以托妈在爷爷奶奶灵前说些话,可惜来不及交代,意志力敌不过虚弱的身体。
他是用护士的笔写的,记得拼了命地维持清醒,但是为什么字迹上头有着一圈又一圈的晕染?
胡绍宁怜惜般地抚过纸张上的字,然后不忍地抬头看向近在咫尺的杜玫儿。
“你哭了……”
喉头一紧,她用深呼吸压下涌起的酸楚,“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拿着这张纸条……是啊,我伤透了你的心。”他专注地凝视着那张纸条。杜玫儿觉得他仿佛在看着当年捧着纸条,坐在灵堂外头嚎啕大哭的自己。
她是哭了,哭得好惨好惨。她告诉自己从今以后要忘掉胡绍宁这个人,不要再等他的电话、等他的信,或是等他回来了!
一想到要把他割舍,她的心也跟着难受起来,所以她看着那张纸条,哭得泣不成声,那是他去美国后给她的第三封信,竟是如此的绝情绝义。
她哭了一整晚,哭到她差一点以为自己会哭出血泪。
隔天爷爷奶奶的告别式,她用忙碌麻痹一切,夫人几次想找她说话,她都刻意地逃避。因为她在灵前发了誓,从今天开始,她要忘记胡绍宁这个人。
过去所有甜蜜的日子、每一个难忘的吻、每一个牵肠挂肚的思念,统统一笔勾销!
当告别式结束,应该一起消失的纸条,她却怎么也扔不掉。
“对不起。”胡绍宁蓦地看向她,再诚恳不过地道歉。
这个歉意来得太过快,杜玫儿一时措手不及。
“什么?”她话才出口,就发现接错话,“不,你跟我道什么歉?你应该去爷爷奶奶的灵前道歉!”
“我去过了。”他小心翼翼地折好纸条,“我一下飞机就去了。”
杜玫儿倒抽一口气,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为什么?”该死的,杜玫儿,你不该问!“为什么回来对你而言没有意义?”
为什么回不回来奔丧没有意义?为什么要她诉请离婚?
“玫儿!”杜姨焦急得很。她认为玫儿的态度太剑拔弩张。
“杜姨,”胡绍宁严厉地瞪向她,“请你进去!”他们夫妻解开心结,不需要杜姨在这帮倒忙。
杜姨一惊,发现自己无法辩解,双脚不自觉地往后退却,转身离去。
“回答我,我要一个答案!”杜玫儿忍了好久,今天终于可以一股脑儿的全说出来,“爷爷奶奶有多疼你?你任性,随便开口他们就去买玩具车给你;你明明不能骑脚踏车,看见别人骑他们也去买给你,你……”
“如果你发现你可能今天就会死,回不回来有意义吗?”胡绍宁语调极淡地打断了她的话。
她惊愕极了。什么叫做今天就会死?
“爷爷奶奶生病之前,我多活一天算一天,病危好几次,进手术房是家常便饭的事。”他笑着伸手按向自己的胸口,“一个胸膛切开了又缝合、伤口愈合后又再切再……还有一次才刚离开手术房,又紧急剪开缝线直接做心脏按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