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什么时候回国?”
何大使沉吟片刻,方缓缓道:“小锦,爸爸也不瞒你了。我回国就准备递交辞呈。”
锦书一时愕然!“为什么?”
大使阁下莞尔一笑,反问她:“你想不想爸爸将来担任外交大臣?”
偏着头思索片刻,锦书摇摇头道:“不……还是算了。”言罢似有所悟。
“真乖。”何大使轻轻一合掌,语带欣慰。“我不想回国参加这次大选组阁,刚好心脏不好,而且儿子又快结婚了,我正该去含饴弄孙,可不想再掺和进去。”他叹息,但脸上并不见忧色,反倒有种即将如释重负的坦然平静。“行已有耻,使于四方而不辱君命,扪心自问,这时候辞职也算问心无愧了。记得不要对别人讲。”
锦书了然的点头,又小声问:“妈妈呢?”
“你妈很支持。”何大使笑笑,“她早就劝过我,是我没下定决心。”
锦书轻轻舒了口气。她原本担心父亲是被迫去职,但幸而看起来并非如此。
“不过,”父亲抬一抬眼镜,看向女儿的目光慈爱里混杂着歉疚。“以后就只留你一个人在这里了,爸爸妈妈都很担心你……”锦书少不得安慰父亲一番。她哥哥独自在德国读了近十年书都熬过来了,而且混得很好,连媳妇都骗到了手;何况这几年她早就习惯了独立生活,除了偶尔被研究任务和paper逼得想死,日子过得颇为自在,哪有她爸想的那么惨?
就像母亲曾经说的,她爸爸就爱操心,对于儿女的事情,简直恨不得考虑的万无一失。早早辞职,省下点心力,对他的健康必定大有好处。锦书这样想着,心情也轻松起来。每逢节日都是使馆最忙的时候,她的记忆里,父亲从没与家人一起度过一个完整的新年。母亲为此不知私下抱怨了多少次,以后一家人团圆……
“砰!”
就在她冥想的时分,窗玻璃忽然被猛然击中。锦书未及反应,已经被父亲一把拖开,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粉碎的番茄,鲜红汁液淋淋漓漓,粘在窗面上流淌成河。锦书不由由衷的惊叹道:“哎呀呀!”
何大使原本以为是什么暴力袭击,这时也不禁苦笑,叹气说又得给保洁人员增加麻烦。能把番茄砸中五楼玻璃,这人臂力可委实不简单,为什么不去参加奥运会?
锦书额角滴下一滴冷汗,嘀咕道:“干嘛不扔鸡蛋呢?蛋清干了还能补玻璃……”
父亲睨了她一眼:“怎么,你想做番茄蛋汤?”
……她有时真心觉得,自己性格中某些恶趣味是遗传自父亲。
等到锦书参加的校际艺术社团开始一年一度的招新,她也是多年资深会员了,就过去帮着捧场。医学院不在主校区,而本校与MIT和威尔斯利学院向来关系友好,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虽然按锦书的看法,两校男生多半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人气就是这样高上去的啊。
东方人总是比实际年龄看上去要年轻。锦书只是随便的穿了条牛仔裤过去,好几次被误以为是新生而搭讪。等她笑眯眯地往副社长席上一坐,当即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欢迎加入我们。”锦书第不知多少次微笑着把一本材料递给眼前的新生,想想又补了一句,“明年春天请注意花粉过敏。”
“好的,谢谢你。”
对面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说的却是一口纯正的国语,声音既柔且清,一字字如有珠玉声。锦书这半年几乎没在学校说过汉语,不由有些讶异的抬头。那个女孩儿大概以为她听不懂,连忙用英语道歉。女孩子长的极可爱,五官精致到臻于完美,看的锦书暗暗赞叹。但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一双慧黠灵动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眸中若有水光流转,隐隐透出三分熟悉。
世界真是小。
“真巧,”她也改用久违的汉语,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白衣的小女孩。“我见过你哦。”
女孩子轻轻“啊”了一声,圆眼睛里露出既困惑又措手不及的神情,看的锦书不好意思再开玩笑,当下解释清楚。少女轻轻舒了口气,眼珠儿一转陡然明亮:“就是你把泥人卖给我哥哥的?”
锦书说:“对,当时是我看店。”想了想又补了句:“对成品还满意么?”
小女孩满足的吁口气,使劲点头。锦书很满意,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