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奈的康熙,缓缓点头:“也罢。眼下人困马乏,你们先回去吧。老九,把这洋人带回去。”
他停了停,又略带讽刺道:“士为知己者死。你这算找了个洋知己,是么?”
出来大殿,胤禛就将之前斯杰潘和康熙的种种交涉,都和九阿哥说了。
说完,他苦笑起来:“这家伙,还想把皇阿玛送上电椅呢。幸亏皇阿玛不知道电椅是啥,不然怕是当场就把他推出去斩了。”
他伸手,像摸小孩一样摸了摸斯杰潘的头:“典型的越无知越大胆,可幸亏他这样坚持,皇上才肯给你一条活路。”
九阿哥默默望着斯杰潘,望着他神采飞扬的脸,虽然额头血迹还在,但他此刻的神色,已经变得平静而安详了。
因为他的手,正牵在九阿哥的手里。
那天临上轿子的时候,九阿哥又对胤禛说,多谢他今天带斯杰潘进宫来。
“今天要不是四哥,皇上怎么都不会信我。”
胤禛摇头:“何必说这种话?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让我在家干坐着,那怎么可能。”
九阿哥无罪释放,他带着斯杰潘回到自己家里。
消息先一步传到了。于是阖府老小,包括嫡福晋,都在门口等着他。
下来轿子,九阿哥抓着斯杰潘的手,将他扶到平地上。
他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一屋子女眷孩子连同奴仆。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古怪神色:恭敬的底下,深藏着惊慌和恐惧。
于是九阿哥就明白了,他们依然在害怕他,他们还不知道宫里究竟生了什么事,却只知道,他们的主人,徒手残杀了宜妃身边的一个宫女。
微微有些悲哀,又有些茫然,九阿哥望着他们,他轻声说:“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
那晚上,九阿哥照旧亲自给斯杰潘沐浴更衣,又给他额头的伤处上了药物。
他喂了斯杰潘几口米饭,就看那家伙一个劲儿打哈欠。
想来昨晚他为了自己被关押,也没有睡好。
于是九阿哥干脆让他躺下。自己却仍旧坐在斯杰潘身边,握着他的手。
斯杰潘看样子很困,但他仍旧不肯睡,又问九阿哥,身上有没有伤,肚子饿不饿,昨晚有没有睡好。
九阿哥心中难过,他也没法一一回答斯杰潘,只说,傻瓜,你怎么敢去顶撞皇上呢?万一惹得他大怒,把你也关起来,那怎么办?
斯杰潘闻言,就笑起来,他慢慢在九阿哥的手心里写道:“那不是很好么?我们就可以被关在一起了。”
这回答,让九阿哥胸口热流涌动,撞得他难受。
他慢慢俯下身,在斯杰潘的身边躺下来。
斯杰潘感受到了他的靠近,他伸出手臂,迟疑着,终于将九阿哥抱在怀里。
他能感受到,九阿哥的身体在微微抖。他的脸贴着自己胸口的地方,有微热的奇怪感觉,衣襟湿漉漉的。
有液体,在一点点渗透,扩大……
突然之间,斯杰潘明白了,是九阿哥在哭。
他不由把九阿哥抱得更紧。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可斯杰潘同时又觉得,他听得见这哭声。
这是整个世界,唯独他才能听见的哭声。
……这是犹如孤狼出的凄厉哀号。
接下来的好一阵子,九阿哥都没去上朝。
他甚至也不再出门,只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成天和斯杰潘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