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卧房,板儿睁著又黑又大的水眸往我身上打量,随後噗哧一笑,『你刚才在门外看我又不进来,是嫌我长得太丑?还是见到我会不好意思?』
视线落到我下半身,对我招招手,『你过来,裤头的结没绑好。』
我拧著眉摇头,几岁的人还要他绑我系裤头结?天生冷淡的嗓音是唯一无法改变的,『不用,我自已来就好了…。』
板儿凶起一张清爽的脸蛋,拍了床面,『我就想绑不行吗?』
在我眼里板儿的佯怒虽然对我构不成万分之一的威胁,可我还是慢慢的走过去,站定在床边让他为我系绳结,浓密卷俏的黑色蝶睫上下地颤动,神色专注地为我系好,那宁静的瞬间,我几乎要想上天乞求,如果能让我们一辈子这样,无关情爱仅是纯粹地相守一起,有多好。
『你头常这样痛,我帮你安排了一次体检,明天我下班回来接你。』
板儿乖乖地拉著床被往身上盖,『好阿,不管你要作什麽,我都会配合的。嗯…医师都穿白袍的是吗?我好像还没自己去看过医生…』板儿的细碎轻语像是不间断地在我身边响起,直到我渐渐睡去了才没了声音。
今天难得准时下了班,开车回家的时候,板儿正让人推著轮椅在院子看著小树丛腿上还放著一盆清水,走近过去,一张小脸满是精神,便低声问道,『在作什麽?』板儿的许多行径,有时候真的很难让人理解。
『韩垣,你看…』板儿的手掌舀了些凉水再从树丛上洒下,细绿的嫩叶承载著透明的水珠一下子滑落到泥土上,这才知道,冬天已经在我不觉中过去。
『什麽时候长出这些东西…。』
板儿一听,大概是气我不懂他,把那盆水递给我,『浇水呢,你都不懂…,留给你自己浇去了…。』双手便要将轮椅推离,旁边马上就有人帮他推进屋子里,我愣在原地端了盆莫名水,自从板儿板进来,被下人见到自己被骂好像也不是第一回,不过总有些不习惯,就像那些佣仆总是忘了遮嘴笑著一样。
照著板儿的吩咐,蹲在小树丛前把手上的水给适量灌溉,将空了的水盆交给一旁等著的佣仆,便进屋准备带板儿去医院检查,家里为了让板儿适应,都装上了安全设施,卧房也换到楼下的房间,他不喜欢睡个觉得自己亲手抱他上楼,硬要换到楼下,我也就顺著他。
板儿将轮椅靠在低设的洗手台,细心地清洗双手,我走到他身旁拿了毛巾为他擦手,『我们该去医院了,约好六点以前到的。』
板儿没有刚才的气焰,低著头似乎也在反省他方才没由来的怒火,『我这样骂你都不生气?你是不是哪里怪怪的?』
我敛著灰眸,同样也不懂以自己阴沉的脾性要容忍任何人绝无可能,但板儿大概是他人生的例外,将他时常沁著暖意的手包在米色的毛巾里,『只要你不离开,我就永远不对你生气…。』
『笨蛋,我又不是神…,哪能说不离开就真的不离开…。』板儿终於在我眼前落泪,虽然仅是一颗泪珠落下,但我却记得很清楚,他当时感动哭泣的模样。
『是你自己要我相信神会保佑他的子民…,所以他也会听见我的心愿才对。』
6
到了医院,甯轩已经在医院门口等待,见我抱了板儿出了车子,镜片後冷静的双眼有了些微的惊讶,我低头看著板儿,他也以十分有趣的眼光打量著我。
『作什麽一直看我?』
板儿轻拉住我的衣襟,大概是有些怕自己不小心摔了下去,又瞄了甯轩一眼便笑著说,『我在想,你在朋友眼里肯定是个冷血无情可怕的大男人…。』
『难道你认为不是?』回想起槿儿,即使我对他作了无数的坏事,他却一句责备我的话也没有,
但这并不能抹灭我的确冷血的事实。
板儿看著医院中庭的那片天空,似乎在凝想些我不知晓的回忆,黑亮的眸子全是湛蓝的天空颜色,没有一丝阴霾,『…,为什麽不问你自己?很在乎别人怎麽看你?』
板儿给我出的题目总是那麽难,我沉默了一会,『我只在乎你怎麽想我…。』
我让他坐在轮椅上,推著他到甯轩的面前,原以为听不到他的回应,板儿突然握住我的手,使我停下了脚步。
『你是个容易受伤,内心其实很温柔的人…,这样说的话,你会不会高兴。』
他开心的笑著,看起来是存心说笑,我却知道板儿的用意不只这样,外表比我脆弱上许多的板儿,内心似乎比我更加坚强的多。
而我总是享受著他的安慰。
『韩,这就是你说的板儿吗?』蓝甯轩蹲下身子与板儿平视,他起初还以为板儿会如槿儿一般脆弱敏感,今天见来,是个目光坚强的孩子。
『蓝医生你好。』板儿眯著黑亮的眼眸笑著,蓝甯轩能明白,韩为什麽会懂得去呵护这样的一个人,越是坚强的人,通常脆弱的地方也就越明显。
『韩,我们到诊室去,这里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给板儿抽了血照了光片,拉拉杂杂地作了一堆体检,板儿已经有段时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