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崔秩掀起半边眉,“何事?”
雪存直言:“重阳将至,可否请中丞为我母亲作一幅画像?”
她匆忙补充:“听闻东突厥可汗入长安面见圣人时,中丞恰好在圣人左右,后回到府中,只花了短短三个时辰为此情此景作画,将圣人画得栩栩如生,深得圣人赏识。中丞绘制人像的功力在大楚是为翘楚,雪存想请您不吝笔墨,为母作画,以全雪存的一片孝心。您放心,想要什么,凡是我有,我都会给。”
她鼓足勇气,为多和崔秩搭上几句话,临时起意又扯了个借口。
崔秩沉默了片刻。
雪存意识到她还拽着崔秩的衣袖,趁此间隙,欲拒还迎般,松开他的袖口。
“女郎师从崔公,大楚独一份的荣耀,为何今日偏要叫我作画?”
崔秩再度启唇。
雪存轻喟:“我才疏学浅,画艺不精,恐怕难以画好,更不敢在未学成前擅自动笔,以免叫外人看见,损了老师的颜面。”
崔秩又道:“崔公之才远在我之上,名气也在我之上,你既身为他唯一的弟子,何不请他出手?”
雪存面露沮丧:“老师他从不肯轻易为人作画,即便我是他的弟子,我也求不动……旁的画师,我不是没考虑过,可他们终究无法与中丞相提并论。我想给我母亲最好的重阳礼,只能壮着胆,冒昧来求您。”
崔秩这回,唇边笑意分外明显,他高高在上,逆着天光,好整以暇盯着她,更似一方神祇了:
“哦?那女郎是觉得,我像那种轻易便能求得动的画师?”
雪存:“……”
她从未想到,他这样光风霁月之人,也会有如此玩味的语气。
这人太可怕了,若非她一心急着嫁高门,他这样的人,她这辈子也不敢主动搭腔。
雪存小声答道:“是我冒犯您了。”
崔秩道了句无碍,头也不回上了二楼。
……
崔家坐落在平康坊北面的崇仁坊。
崔秩从画坊回家后,一头扎进自己院中小书房,一待,便是临近黄昏。
窗外残阳如血,竹影婆娑,崔秩玉白修长的手正缓缓拂过一道极长的画卷。画卷中女子,瑰姿艳逸,柔情绰态,正是洛神,女子对面之人,便是曹魏陈思王曹子建。
“阿兄,你怎么还不去用晚膳,娘亲都生气了。”
门外响起道娇俏的少女音,伴随几声慵懒猫叫。
玉生烟笑嘻嘻出门相迎:“三娘子,您又不是不知道,郎君就是这个雷打不动的习惯。”
这名被玉生烟唤作三娘子的,正是崔秩亲妹,博陵崔氏现今嫡女崔露,在家中行三,也是人人夸赞的长安第一美人。
但见她怀抱一只波斯异瞳碧眼狸奴,堆金叠玉,生得秾丽无比,娥眉曼睩,身姿袅娜却不失丰腴,如此美艳的外貌却生生被一份书卷气压制下去,可谓端庄娴雅。
兄妹二人自小感情十分要好,即便是崔秩的书房重地,崔露也能随意进出。
崔露欲抱着狸奴入内,又被玉生烟拦下:“三娘子您等等,郎君这会儿在看画,这小猫只能先交我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