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之火’?”肖阳重复着这个名字,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这般可怕的植物,不知会有多强的毒性。
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林月儿摇头道:“你错了,天下毒物都是相生相克的,这‘地狱之火’虽然生长在毒物众多的地方,本身也含有剧毒,但若份量运用得当,却是百毒的克星,解毒的圣果。”她凝视着那果实,神情流露出少见的热切,“为了让它顺利生长,我一直用各种毒物养着它,很快这枚果实就要成熟了……”
肖阳见那植物所在的土壤黑得如墨汁一般,知道定是剧毒无比,心下一阵恶寒,不觉疾行几步,离开这个令人心悸之处。
林月儿抿唇一笑,跟他走到另一处花丛旁,突然蹲下身去,用花剪剪下一朵花,放进绿竹篮中。
深紫色的花,深得近乎黑色。肖阳又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花?”
“它叫‘森罗’。”
肖阳眸光一沉,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林月儿唇边扬起浅淡的笑纹:“它本来的名字更恐怖,名叫‘食人萝’。”
肖阳只觉得胃一阵紧缩,蹙眉问:“你采这么可怕的花干什么?”
“用它配制一种新的毒药,”林月儿凝望着篮中重重叠叠的紫色花蕾,眼神有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一种可以加速‘唯别’毒性发作的毒药。”
肖阳微微变色,林月儿明眸在他脸上转了转,突然勾起唇角,意有所指地说:“毒药只是用来对付敌人,若无异心,自然不必担心。”
“我明白。”肖阳淡然一笑,移目远望,灿金的阳光抚过一望无际的花海,在花叶枝桠间缓缓流淌,数不清的娇娆花朵开得惊心动魄,衬得他脸上的笑容越发清淡高远,如天边白云漫卷。
风拂动轻薄的衣袖,一阵高一阵低,若有似无的轻。沉默突如其来地降临,像阳光下迷茫的影子,在繁花绿叶间微微地晃动。
“启禀庄主——”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醇厚的嗓音竟是那样熟悉,肖阳蓦然回首,失声叫道:“慕容煜!”
那是一个气宇轩昂,相当俊美的年轻人。阳光如浅金色的琴弦,在他紫色的长衫上跃动生辉,明朗深刻的五官,被勾勒出极端的阴影和光亮,就像,一个游走在光明和黑暗边缘的人,丰神俊朗的外形下,隐隐散发出阴郁冷冽的气质。
他赫然就是那个曾经到处找肖阳比剑,后来又和肖阳成为朋友的慕容煜!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肖阳惊愕地问。
“慕容煜现在是圣月山庄的总管。”见肖阳震惊的表情,林月儿忍不住笑起来,“你是不是很吃惊?”
何止是吃惊,数个天雷同时炸响,也比不上这句话带给肖阳的冲击。心高气傲的慕容煜竟然会当别人的管家,若非亲眼所见,他根本不会相信。
他所认识的慕容煜,总是如夏日骄阳般意气风发。在那段纵横江湖、快意恩仇的日子里,他们曾经大碗喝酒、高谈阔论,也曾并肩作战、共退强敌。
肖阳见过他在月凉如水的夜晚,一边抚琴,一边吟诗;也见过他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挥剑斩下了敌人的头颅。
在江湖上,“追命修罗”让人又敬又怕,“琴剑双雄”却让人又爱又恨。
“琴剑双雄”并不是两个人,而是说这个人的琴和剑都堪称天下一绝。当他抚起琴来,连最铁石心肠的人都会忍不住落泪,素有“冷美人”之称的史玉清在听了他的琴音后,竟也忍不住怦然心动,执意要嫁给他。无论相貌、武功、家世,人品,他都是许多闺中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
然而他却又是最无情的,对那些芳心暗许的少女们总是不假颜色,结交的也都是些青楼名妓、风尘歌女。他流连花丛,搅乱一池春水,揉碎一地芳心,却总是挥袖而去,永远不会为某个人而停留。
在女人眼中,他最多情,却又最无情!
然而最最无情的还是他的剑。
他的“逍遥剑”和他的人一样洒脱不羁,却又无迹可寻。
它可以刺中美人额前的一片落花,而不伤丝毫肌肤;也可以一剑将一个铁塔般的巨汉拦腰斩成两截,直至奔出十几步后,上半身和下半身方才断裂开来。
这样一个人,本该骑最快的马,喝最好的酒,赏最美的花,住最舒适的房子……
然而他现在却当了圣月山庄的总管。
肖阳望着他,心里就像堵了一团大棉花,郁闷之极。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慕容煜,但对方却似乎不想答理他,只低首向林月儿汇报庄中事务。好容易讲完了,他却看也没看肖阳一眼,转身就走。肖阳忍不住追了上去,在一座九孔曲桥上堵住他,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你别问了,我不会说。”慕容煜望着桥下潺潺的流水,神情遥远而漠然。
“你——”肖阳脸色一变,他从未见过慕容煜如此冷漠的模样,那个热情爽朗的男子仿佛一夕之间就变了,变得阴郁而消沉,原本漆黑明亮的眼眸笼着晦暗的雾霭,修逸的眉间似有不可言说的愁绪。
还没等他开口询问,慕容煜冷漠如冰的声音又再度传来:“你虽对我有恩,但若想对圣月山庄不利,休怪我无情!”说罢,径自转身走下了石桥。
肖阳呆呆地站着,直到慕容煜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虽然不知道慕容煜为何会奇怪地出现在圣月山庄,但至少有一点肖阳可以肯定:能够让他屈身效力之人,定非寻常之辈。
林月儿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