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莲舟缓缓摇了摇头,看向官道之上步履踉跄,脸色灰白的流民,不由皱起了眉。
两日前武当山上,他正练功至一半,便见得四弟张松溪快步而来,脸色凝重,告诉他颍州军久战太康不下,围城数日,伤亡惨重。
他当时一怔,即刻请允了张三丰,下山北上,直奔太康而去。一路急行风尘仆仆,却见得难民不断。
火烧太康。
俞莲舟心中暗惊,却不再耽误时间,当下翻身上马,一骑绝尘,直往太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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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萧策与沈浣所计,一把火凭趁猛烈西北风,将太康城烧得干干净净。
当夜火势由西北一起,沈浣领军八万,楼宇领军八万,分扎太康东南两门,围堵被火烧出城的元军,斩敌无数。
奈何两军兵力悬殊,仍有半数元军由西北城门顶着火势突围而出,向北经睢州路绕道往鹿邑急逃而去。
沈浣与诸将战前已经议过元军撤退路线,当下引军沿涡水直下,两军于鹿邑隔城对垒。
鹿邑,元军前线行营。
答失八鲁瞪着下面被五花大绑仍旧凭一只脚撂倒他三个亲卫的俘虏,但见他行状狼狈,发髻散乱,满面灰黑混了鲜血汗水,一身精铁战甲无数刀痕,前襟束带已在战乱之中被斩断,铁甲直下长衫战袍更是撕扯得七零八落,惨不忍睹。
“你就是罗鸿?沈浣的副将?”
“□姥姥个熊!老子就是罗鸿!你这蠢猪笨熊也敢直呼我们元帅姓名?!”罗鸿被绑得结实,一脚却仍旧踹趴下一个吼着冲上来试图按住他的元兵,紧接着一个回身踢在大帐立柱之上,只听得咔吧一声闷闷裂响,竟是踹裂了中军大帐的立柱。这事他上一次做,却还是初进沈浣的颍州军时。一脚下去,趁着侍卫不敢上来,罗鸿瞪红了眼睛破口大骂,“呸!蠢猪就是蠢猪!养个侍卫也是怂货!”
答失八鲁强按怒气,一挥手,两个偏将当即上前,往罗鸿膝间一踹。两个偏将武艺比侍卫强上太多,罗鸿又被绑得严实,这下再也挡不住,扑通一声跌在地上。
答失八鲁走下主案,上前几步,“我敬你也是条汉子,武艺精猛。你们汉人不是有个词叫‘虚位以待’?你若是降我,我这右副将的位子便是你的。”
罗鸿白他一眼,讽刺道:“说你蠢你还真蠢!蠢猪狗熊都嫌你丢人!你见过好好的人,给狗熊做副将的么?!沈大哥是当时英雄豪杰,咱就是做帐前卒那也是脸上贴金。给你这么只狗熊做副将,甭说是大爷我,就是你窝棚里这些怂货,也如□!”
罗鸿同阿瑜明争暗斗数年,一张嘴早已磨砺得句句见血。答失八鲁果被他激怒,咬牙道:“是不是怂货,杀你时候,刀都不软!”随即一挥手,“来人,把这蛮子推下去,剁成碎肉,就喂喂咱们营里的蠢猪野狗!”
两个偏将抬手就要将他拎起来,却见罗鸿一个打挺自己从地上起来,脚下一招野马弹蹄狠狠踹了左边哪个偏将的下跨一脚,怒道:“你爷爷会走,不用你拉!”说着也不管哪个疼得在地上打滚的偏将,自己往外出去。
正当此时,忽听得答失八鲁左侧的图格一声高呼:“总兵!少安毋躁!”
答失八鲁回头,只见图格拦下另一个押着罗鸿的偏将,转身同答失八鲁以蒙古语道:“总兵!属下有一计,可以尽除毫州叛军。”
图格素有智名,答失八鲁向来倚仗,听他所言,当下便道:“快说!”
图格看了罗鸿一眼,道:“毫州叛军,祸首明贼不足为惧,实权在刘福通手中,而兵事则全部倚仗沈浣。只要除掉沈浣,毫州叛军不足为惧。”
答失八鲁哼了一声,“你说的我能不知?!除掉沈浣谈何容易?!皇集一战眼见着那人都已中枪落马再无生理,娘的一个来月居然又活回来了!”
图格应道:“上次皇集场面混乱,总兵受伤,顾不得其他。不过这次,却是个极好的机会。”说着瞄向罗鸿。
答失八鲁一皱眉:“什么机会?”
“属下听闻沈浣很是重视这个脏小子,连出道时候的芦叶点钢枪都送了他。如今咱们有这小子在手里,如何还愁除不掉沈浣?”
罗鸿听不懂两人以蒙古语对谈,只是成心与两人捣乱,故意大叫大跳:“□姥姥的有完没完,要杀就杀要刮就刮,少叽里咕噜的在你爷爷耳朵边上猪哼哼!死都不让你爷爷安宁,小心变了厉鬼缠死你!”
答失八鲁脸色铁青的看着罗鸿,问图格道:“非要留着这聒噪的小子?”
图格点了点头,躬身道:“请总兵三思!”
答失八鲁一抚额头,头痛的挥了挥手,“拖下去拖下去!给我把他嘴堵上!堵严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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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州军行营。
主案之后,连战连日两夜未睡、刚刚回营点查兵马的沈浣阴沉着脸,怒火中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