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有人存心拆穿她道貌岸然的‘伎俩。’
“苏姑娘听了许久,不知有何见解?”世家子面含笑意。
苏玙摇头,“未有见解。”
她只是来听的。
偶有听不懂的,多听听也就懂了。叔父是这样说的。听听世人言,听听荒唐言,后听圣人言,言之有物,取其新意,道理自成。心有沟壑之人,能容天地,容一切不可容。
苏玙十九年来被捧着、宠着、哄着,无法无天惯了,听不得旁人一个“不”字,以前听不得,现在便要听得。
论道堂讥讽声阵阵,她眉眼不动,上身坐得笔直,无羞亦无愧。
得不到回应的讥讽最后落得没了意思,学子们只当她家道中落疯了傻了丧失廉耻,继而持有风度接着论道。
世间大道,道有千万种,苏玙听了足足三日,转而辗转各大书院旁听。
三日无梦,睡醒,她裹着被子很是失望了片刻。
“巫山云。雨,神女会襄王。灵渺啊灵渺,你若想我,不如再入梦一回罢……”
她嘴里念念叨叨,那句“我定好好疼你”卡在嗓子眼,待意识到胡思乱想了什么,脸色涨红,倏尔苍白,“苏玙呀苏玙,你竟这点出息么,枉你也得了叔父一句脱胎换骨,莫要再想了!”
脱胎换骨,情骨难抽离。
这样的话哪能偷偷说呢?苏玙系好腰间衣带,眉目清明,“是了,等哪日成婚洞房花烛,该亲口说给她听的。”
……
盛京十二行行会。十二位霍家分行行长列席而坐望向首座衣冠风流的美貌少女,或恭敬或亵慢或无所事事地等待接下来的指令。
这样的场合,阿芝后悔提前汇报苏大小姐的动态,以至于少主心神恍惚,她暗暗自责,刚要清咳一声,就听一声浅笑,少女提袖饮茶,神态怡然,虽目盲,一身气度着实亮眼。
苍翠描有云雾山峦的茶杯轻轻落回,她下巴微抬,春风般的笑容一息藏匿,唇齿迸出秋霜似的冷淡,“开会罢。”
苏玙忙着上进求学吸取百家之长,薛灵渺有霍曲仪这等人物管教,日积月累,身上的怯懦被打磨的干净无痕,自从那日她整夜宿在相府,与苏玙同榻而眠,归来,便被霍家主交待了诸多事务。
事务繁杂,人心不齐,起初束手束脚不得自在,慢慢地竟也有了融会贯通的本事。
她本就是聪明人,少时承薛翎教导,后被霍曲仪悉心栽培,名门之后,祛除那点子可笑的自卑,骨子里的傲性渐渐被唤醒。
霍家四海通商,少不得人事往来,盛京十二行霍曲仪大手一挥直接交给她管理,为了再‘见’阿玙一面,今日会议,她得圆满收场。谁阻她圆满,她绝不留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三个时辰后。
老家伙们耐不住饥饿,面上早没了盛气凌人的傲气,五脏庙开始敲起小鼓,坐于首位的少女充耳不闻,“来人,上茶。”
又是上茶!喝茶能喝饱么?该用饭了!
人们心底发着牢骚,脸色不大好看,薛灵渺只当听不见,左右她也看不见,“很好,关乎王行长方才所言,我倒有不同见解……”
盛京十二行据理力争,谁不想为自己所在的行会争取更多的利益?都是千年的老狐狸,家主摆明了要扶少女上位,他们何苦再揪着不放?和家主作对,岂不同于老寿星上吊——嫌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