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当年离家乡
丧家犬,正天凉
一道野岭叶红
十里良田菊黄
却早已,变了模样
篱下苟活数十载
为豕为犬为狼
笔作屠刀心作墨
何曾有天良
老祖奶奶不是神
是那泥巴像
挣来胃中油水油汤
替我说衷肠
都去了,都去了
去了,去了
了了名利场
宋天成的老祖奶奶没有给他留下最后烧诗稿的时间,这首写在黄表纸上的小诗还是保留了下来,王满囤说:“天成哥这个人,是个谜。”王满仓说:“他和我们一样,只不过是被早革了命的人罢了,除了感叹,他不会留下什么的。因为,他的心,是随风、随水、随时光而漂浮,不想苟且,却又苟且了一生,心向善而身在恶,挣脱不得的痛苦是他一生的写照。埋了吧。”
王满仓说得挺简单,宋天成还真的埋不了了,不是因为没有坟地,而是因为没有老伴,他的老伴已经和二老头郑怀恩埋在一起了。宋天成是不可能进郑家老坟的,不仅他不能,就连还在槽头上放着的那个郑怀道也不行,因为他是个实打实的光棍汉。而没了老伴的宋天成,到了冥间,估计同样是光棍汉待遇,虽然他在阳间也有过一群老婆的生活,也生了两个儿子,可阴间判断鬼是不是光棍鬼的规则则是看旁边躺的有没有女人,否则,你就是光棍鬼了。
宋天成身旁没有老伴,那就是名符其实的光棍鬼了,光棍鬼是不能立祖坟的,这一点是阴阳两界共同遵守的规矩,他不能立祖坟,宋郑冯死后,便要回到郑怀恩的脚下,他愿意与否还是小事,人家郑家愿意吗?即便他进去了,他的三个儿子怎么办?改姓郑吗?宋得法就不说了,他估计要光棍到底了,而宋好过可是有儿有女有身份的人,虽说并不怎么显赫,可也是公家人,吃商品粮的。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渠苟信也不干了。说杂垴窝那片地,是公家拿出来做公墓的,不错,可现在果树长大了,一个个果园也成了人们休闲、娱乐的场所。而且,杂垴窝的人,也从达摩岭北侧大深沟里搬到南侧阳坡地了,杂垴窝的阳坡地,就这么巴掌大的一块,这不是死人跟活人争地吗?况且,又都葬点子光棍条子,还东开一家、西开一茔的,七姓八家的小鬼乱闹腾,渠家咋办?
渠苟信所说的,其实是三条:一是经济问题,埋人造坟,影响了他们的果木经济;二是住宅问题,死人占了活人的宅基地;三是政治问题,如今的渠家,再也不是从豫东讨饭的渠家了,渠四格现在也是有了四个儿子九个孙子的渠四格了,他也敢在人面前说一声,他们是达摩岭渠家了。
郑怀道看好的日子,埋不了人,宋天成说不好事,也埋不了人,这让渠凤很苦恼,生意上做得风风火火的强女人,人情上做得稳稳当当的小干部,管起死人的事儿来,却束手无策了。关键有以下争论:
村委认为:大队以前定的有规矩,没有老坟地的家庭死了人,是要埋在杂垴窝那片阳坡地的;渠苟信认为:那是说的完全人,不是光棍汉,光棍汉可以埋到乱坟岗去,四队那块地,就是乱坟岗。
村委认为:渠苟信是胡闹,死人了还说什么光棍汉,光棍汉也是人;渠苟信认为:光棍汉是人,但不是完全人,更不是完全鬼,埋到杂垴窝,那是和杂垴窝人民作对,是要妨碍杂垴窝活着的人民的,所以,他们就应该埋葬到乱坟岗那里去。
村委认为:定了的事,不能改;渠苟信认为:改革开放年代,什么事都能改,何况这种不合理的老规定呢?各人家里都分了地,把他们的人埋葬到各自责任田里就是了。
渠苟信此言一出,整个达摩岭全乱了起来,老户人家,比如达摩岭寨上的两支王家、原居民黄家、田家垴田家、桧树亭丰家、麻门麻家、郑家冲的郑家人全部火了,你渠苟信要干什么,要打乱我们的老坟地吗,要破了我们家的风水吗?小户人家,比如袁喜兄弟、孙有才、孙俊刚父子等等,逼问着渠苟信,说好的事,为什么不执行?我们,不会进自己的责任田的!
渠凤头都大了,一边是村民们的闹哄哄,一边是她爷、她爹、她叔的威逼,她不知道如何是好,奶奶苏子莲笑了,说道:“要你公公干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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